既然黎狸不曾出聲叫人,墨譽便知有希望了,他拖著幾乎癱瘓的雙腿縮到門後,躲在蠟燭的光亮照不到的地方,顫抖著聲音道:“求你幫幫我……”
黎狸平生僅見的淒慘之人莫過今夜,況且她此刻在這佛堂之中,為的不過是求個好簽,便對任何人都格外寬容起來,她蹙著眉看了墨譽一會兒,這麼冷的天,他的胳膊上衣物被劃破,隱約可見深深的血痕,他的確淒慘無比。
惻隱之心一起,她便收斂了戒備之心,用壓低的聲音道:“我不知你是誰,但今夜碰到我算你走運了。不過你要答應我,如果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或者讓我查出來你是個十惡不赦的奸人,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她說了什麼墨譽都快聽不清了,隻知已然得救,他大力地點頭,透過蓬亂的頭發縫隙裏看著黎狸,她的側臉,一身紅衣,竟讓他模糊的視線中產生錯覺,誤以為是那個她。
一想到她,隻是想到名字,想到她的樣子,他心裏就疼,疼得蜷縮起來,縮在冰冷的牆角,陰暗而寒冷的地方,他想,若是換做她,她不會對他如此寬容。
她對他大哥那般好,哪怕他大哥是個廢人。而他不是廢人時,她已然不將他放在眼中,若他以此刻頹唐可鄙的姿態出現在她麵前,她也絕不會產生一絲一毫的同情之心。
絕不會的。
燭影搖曳,風聲呼嘯,搜索聲已到了佛堂之前。
“大膽!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們家小姐正在裏麵誦經拜佛,若是驚擾了她,你們誰擔待得起!”
“還給你硬闖,這是不將國舅府放在眼裏嗎!”
質問聲很顯然來自黎府的家丁和婢女,氣勢上一絲不弱,完全是仗著主子勢頭的凶悍。
但那搜查之人偏偏就吃這一套,誰不知當今朝廷最炙手可熱的皇儲人選是七皇子百裏明煦?即便如司徒家那般威名赫赫的家族,隻因沒有皇子,在這場皇儲之爭中完全占不到一絲便宜,到頭來還是要位居人臣。若他日七皇子繼承了皇位,黎家的勢頭絕不會比司徒家弱,誰還敢得罪他們?
當值太久,個個都成了人精,誰不懂分析利弊?哪怕是聽了兩個不入流的下人的嗬斥,那夥人也訕訕地受了,笑道:“原來是黎小姐在裏頭,在下失禮了,多有得罪之處,還請代為向黎小姐道歉……”
“哼,快走吧!待會兒我們小姐該惱了……”
在婢女的不滿聲中,那夥人漸漸遠去,墨譽的身體一鬆,癱靠在牆上。
“小狐狸,小狐狸……”
消停了不過半刻,門外響起砰砰的敲門聲,墨譽緊張得立刻坐直身子,他聽出來那人是黎戍。黎狸會放過他,是因為年幼無知太過單純,可若是叫黎戍碰上,他會放過他嗎?
以黎戍和那個她多年的交情,又怎麼會站在他這一邊?
“小狐狸!再不開門大哥可硬闖了啊!”黎戍在外頭大著嗓門喊。
“少爺,小姐在拜佛呢,說不讓大聲說話吵著她……”小廝討好地商量著。
以黎狸在國舅府內受寵的地位,即便是黎戍也及不上,她的吩咐誰敢不聽啊,小姑奶奶發起火來他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但,黎戍當然不是旁人,會吃他們這一套?
他小眼睛一眯,白了那個小廝一眼,他平日裏是沒什麼脾氣,跟下人也嘻嘻哈哈慣了,但這一瞪眼還是讓小廝訕訕的,垂首乖乖退到一旁,不敢再攔著他了。
黎戍隨即用力推門,門開的時候他跟著就跨入了門檻,看著跪在佛像前無比虔誠的黎狸,問道:“小狐狸,在拜什麼佛啊?這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回去?”
黎狸被打斷了兩次,保持著雙手合十的動作睜開眼睛,轉過頭來很不滿道:“大哥,你把我跟佛祖說的話都給打斷了,我許的願望都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