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婧定了定神,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緩緩開口道:“隨我去看看。”
走出“有鳳來儀”,跪在院內的小廝是平時在偏院小廚房伺候的,這會兒抖如篩糠,連魂兒都沒了似的,見了百裏婧,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匍匐上前,驚恐地哭道:“公主,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隻會重複這些沒用的話,百裏婧心裏卻極度不安,沒再管跪著的小廝,徑直往偏院走去,越走近,越覺陰風陣陣。等到步入桃林,看到眼前的情景,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
婧駙馬倒在血泊中,他的胸口插著一把長劍,長劍沒心而入,傷口噴湧出的血在幹涸的泥地上向四周擴散,眼看著就要流盡,他的眼睛睜得很大,死不瞑目一般直直望著前方。而那個凶手沒有逃逸,或者說是嚇傻了來不及逃逸,手裏甚至還握著長劍的劍柄未曾鬆開,他的臉上、手上、衣服上到處都是血,赫然便是相府四公子狀元郎……墨譽。
初冬時節,清晨的草地上一片寒霜,桃樹的葉子早已掉落,潮濕的草地上鮮血淋漓,在十月裏開出一片詭異的豔紅血花。沒有人出聲,所有人目瞪口呆,而百裏婧更是連跨出一步都不能,她想過以許多理由來掩飾墨問的死,再好好地對付西秦來使,但她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局麵……
北風從桃林盡頭吹過來,冷得人打了個哆嗦,一直默不作聲呆呆看著的墨譽忽然清醒過來,看到自己滿身血汙,手裏還握著一把長劍,劍身隱沒的地方正是他的大哥!血,很多的血,持續不斷地湧出來,血腥味越來越重,而他的大哥睜著眼睛死死盯著他!
“啊!啊!啊——”墨譽嚇得魂飛魄散,將手裏的劍鬆開,人卻怎麼都爬不起來,隻能以手撐地倒退著遠遠離開那個躺在地上的人,他尖叫,叫聲在空蕩蕩的桃林裏回蕩,他語無倫次地自言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我……怎麼會這樣?”
眾目睽睽之下,隨行而來的丫頭小廝都瞧見了,而墨譽恐懼的叫聲引來了院外的禁軍,禁軍見到眼前這場景也是嚇得一動都不能動,婧駙馬遇刺,這一劍穿心而入,血流滿地,再不可能活命了。而婧駙馬出了事,他們這些派來保護公主駙馬的禁軍難辭其咎。
他們看到了墨譽渾身是血,就想上前去捉拿嫌犯,但是百裏婧自始至終還不曾開口說一句話,他們不敢冒然上前去,耐心等著她反應。
木蓮也沒料到會見到如此詭異的一幕,病駙馬遭遇了毒手?而且,殺人凶手居然是手無寸鐵的墨譽?她腦子還算清醒,第一反應就是那病駙馬在耍詐,當初她稀裏糊塗地爬上了墨譽的床,病駙馬身中九箭而不死,這種種一切都是他的手段,禍害最是長命,他怎麼會肯如此輕易就死了?
所以,看著墨譽那害怕到極點的瘋癲模樣,木蓮卻還能忍耐,對百裏婧道:“婧小白,我們上前看看,也許還有救……”
木蓮的這句話提醒了百裏婧,她木偶似的往前走去,越走越快,最後帶了些小跑,停在墨問身旁,木蓮一直跟在她身後。
近距離看到墨問眼神的那一刻,木蓮知道,他死了,活人是不會有這種眼神的,不僅如此,他還死不瞑目,他的眼睛始終不曾合上,空洞洞地注視著前方。
百裏婧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雙膝一軟,直直在墨問身邊跪下,手指顫顫地撫上他漸漸泛起青灰色的臉,卻遲遲不敢碰到他。
這時候,木蓮還是抱著許多懷疑,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那個陰險狡詐的男人肯這樣死了,她懷著孕的身子艱難地半蹲下來,手猝不及防地探向墨問的耳後,她一早就懷疑病駙馬戴了一張人皮麵具,即便他死了,她也要看看他的背後藏著一張怎樣的臉,她必須要讓婧小白看清楚他的真麵目!
然而,木蓮一探過去卻發現,他的臉皮是真的,沒有半點喬裝過的痕跡,木蓮蹙眉,心裏一沉,怎麼可能?病駙馬果真就長著這樣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