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那些珍寶,沉著微笑:“本宮與駙馬謝過西秦大帝的美意。”
聶子陵見她雖然在笑,卻很冷淡,心裏有點沒底,聽薄相的意思,這是位難纏的公主,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要不然怎麼會把大帝迷得暈頭轉向,什麼奇珍異寶都往她家送呢?聶子陵不敢看她身邊的男人一眼,怕出什麼紕漏,但在男人的眼皮子底下唱戲,他時時刻刻都有點慎得慌,這使臣太難當了。
那些奇珍異寶撤下去,宴會開始,景元帝與聶子陵說著話,一邊看著殿內的歌舞,也算其樂融融。墨問在一旁為百裏婧夾菜,在一起生活久了,他已掌握了她的脾性,知曉她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再不會犯曾經一無所知的過錯了,他學著做別人的夫君,努力體貼她關心她,他已日漸做到,然而,隻怕好景不長……
百裏婧也為墨問布菜,夾了些葷腥,他搖頭,握著她的手寫道:“今晚又得藥浴,吃了會吐的。”
很難想象這個男人的一日三餐除了藥就是素食,尤其是每月初,從不沾葷腥,像個吃齋的和尚似的,然而他卻比和尚要貪色,真不知他在床上哪裏來的好體力。
絲竹聲聲中,墨問偷偷在百裏婧手心裏寫:“小瘋子,待我藥浴過後,晚上陪我一起泡澡,好麼?”
墨問果然是個不知饜足的,與平日裏的他毫無差別,百裏婧認真地注視著他的眼睛,什麼異常也沒有,她咬著唇別開頭,嗔道:“你自己洗,我才不陪你。”
墨問笑。
聶子陵不經意地一瞥,看到男人笑得那般溫柔寵溺,不由地打了個寒顫,想起薄相臨走時說的話,要想讓主子高興,隻需要一個勁地誇他的女人,這是逢凶化吉遇難成祥最好的法子。
聶子陵打算錦上添花地試試,待歌舞停了,他便笑道:“陛下,見榮昌公主與駙馬如此恩愛纏綿,在下想獻醜吹奏一曲。”
“聶大人請。”景元帝當然歡迎。
聶子陵起身,手執碧玉簫,麵帶笑容地吹奏了起來。
曲子才起了個頭,墨問的身子一僵,百裏婧的眉頭微微蹙緊……
簫聲空遠纏綿,仿佛瞧見了奔騰的草原上遼闊壯麗的景、一輪皎潔的月,還有密密綿綿的情,並非男女之情愛,是馳騁許久,終於找到心之歸屬的喜悅……簫音在大殿內久久回蕩,讓聽者無一不沉醉其中。
“這首曲子叫什麼?”百裏婧最先開口,直視著聶子陵問道。
見她的麵上帶著笑,似乎很滿意他的吹奏,聶子陵笑道:“這曲子叫《蒼狼白鹿》,是我大秦世代相傳的名曲。眾所周知,大秦是蒼狼白鹿的後人,白鹿是蒼狼一生唯一的摯愛,找到了白鹿就像找到了蒼狼的歸屬,因此,看到駙馬與公主恩愛,在下不自禁想起這首曲子,獻醜了。”
百裏婧轉頭看著墨問,笑起來,眼裏卻灰暗一片:“原來,是叫《蒼狼白鹿》啊,我還以為它有別的更好聽的名字呢。駙馬,你說是不是?”
墨問也看著她,心裏一痛,他不會說話,他無法解釋,該來的總算是來了,機關算盡總還有算不到的種種,他栽在自己手上。
然而,除了他們夫妻,誰都不知道百裏婧話中的意思,聶子陵還以為她喜歡,忙應道:“正是《蒼狼白鹿》。已傳唱了百餘年,在下以為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名字了。”
“是麼?如此古老,是我見識淺薄了。”百裏婧衝他一笑,沒再看墨問一眼。墨問的手在桌下攥住了她的手,她沒躲閃,也沒回握,掌心冰冷。
“的確是首好曲子啊!”景元帝感歎,看向司徒皇後,笑道:“我大興倒無傳世名曲詠讚世間真情,朕畢生所愛,隻有一首西北民間歌謠《離離原上草》,卻未能稱得上舉國稱頌。”又望著聶子陵:“貴國地傑人靈,聶大人在簫上的造詣頗高,想來貴國大帝對樂理也十分喜好,有機會朕想與大帝切磋切磋啊。”
聶子陵彎腰行禮,得體寒暄,視線偷偷瞥向對麵的男人,卻見他主子的眼睛陰測測地盯著他,雖然不是那張人神共憤的臉,也不是那雙狹長冰冷的眸,而是一張陌生且平淡無奇的麵容,聶子陵還是被嚇得差點失手打翻了麵前的酒杯。他預感到自己剛才似乎做錯了什麼,但是他到底做錯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