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著馬比肩而行了一段路,杜皓宇忽然幽幽道:“看起來,赫將軍對婧公主來說似乎很重要。但是,有個問題末將覺得還是要問,赫將軍的鎧甲和兵器是真的麼?”
百裏婧點點頭:“是。”
“那麼,婧公主這次在戰場上揭穿了假的赫將軍,若真的赫將軍沒有死,而是被困突厥營中,那麼,他是不是會很危險?”杜皓宇道。
百裏婧擰起眉心:“是啊,很危險。”既然鎧甲和兵器都落在了突厥人的手裏,那麼赫被俘了無疑,倘若突厥人惱羞成怒,赫將難逃一死。
但是,別無選擇,她今日做了她必須要做的,相對於生死,赫更不會願意受這莫大冤枉。
杜皓宇特地為百裏婧在內城安排了一處幹淨的院落,梳洗罷,劉長青過來笑道:“婧公主,往盛京的捷報已經送出去了,相信很快可以還赫將軍一個清白。您今日的勇敢讓臣很驚訝,與杜將軍的談話也有理有據,不落下方。”
百裏婧不好意思道:“都是一路上劉軍師教的。”
“臣可不曾教過公主萬人戰場上取首將性命……”劉長青笑道。
百裏婧卻笑不出來:“我擔心赫是不是已經遭了毒手。”
劉長青在桌前坐下,望著天上的下弦月道:“婧公主知不知道司徒家為了大興的社稷江山犧牲過多少人?”
百裏婧皺眉,想著答道:“外祖父是病逝的,大表哥幾年前死在了戰場上,如果赫也算的話……”
“嗬嗬,婧公主,所謂犧牲,並不一定就是喪命。”劉長青捋著胡須,“睿小將軍當年在與突厥的戰役中也是陷在了定襄關,定襄關一破,他的屍首被掛在城樓上三天三夜,幾乎風幹了。朝野震驚,皇後娘娘大怒,差點就重新披甲上了戰場。”
百裏婧是第一次聽人說起當年大表哥司徒睿被害的慘狀,她真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公主。
“公主恐怕也不知道,這大西北最偏僻黃沙漫天的地方,皇後娘娘曾經在此呆了七年之久。”劉長青望了望百裏婧,點頭道:“最初,應該……就是公主您現在的年紀吧。”
“為什麼?”百裏婧吃驚,母後對這段經曆閉口不談,而史料中也從沒有任何有關此事的記載,隻知道母後戰功顯赫,曾抗擊突厥的數次南侵。
劉長青一笑:“這就是臣方才說的……犧牲。”像是想起了值得回憶的往事,他歎道:“在那七年裏頭,突厥人聽到皇後娘娘的名字都會嚇得退避三舍,還送她外號‘血羅刹’,自古至今沒有哪位女將軍敢與她一較高下,連當時的西秦大將軍白嶽都說,倘若遇上司徒女將軍,要麼娶了她,要麼殺了她……”
百裏婧想跟著笑,嘴角卻扯得生疼,她頗疑惑道:“父皇對我說,女孩子平平淡淡地過一生就足矣,不需要建功立業保衛家國,可是,母後卻未能做一個普通的女人,這太矛盾了。”
劉長青卻未再替她解惑,起身道:“公主莫要胡思亂想,等到朝廷聖旨到了,再商討如何行事。臣先行告退。”
百裏婧目送他的身影遠去,總覺得劉長青似乎有很多的話想說,但是他卻遲遲不曾告訴她,他所指的“犧牲”還包括什麼?她最不希望將赫的性命也交付進去。
“公主,西北不比江南,一到夜裏冷得厲害,您快披上衣服進屋裏去吧。”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拿了件披風來,罩在了百裏婧的肩頭。
隨行的親衛軍都是男人,為了照顧百裏婧方便,杜皓宇還頗為細心地為她安排了兩名侍女,都是湟水關內的奴婢。
百裏婧回到房內,看到桌上的那塊人皮麵具,造得十分精細,將許多人都蒙騙了過去。因為她對赫很熟悉,才能夠一眼分辨出真假,倘若那些素不相識的人也戴上這樣的麵具,那麼,她就從頭到尾都無法識破他們……她的身邊,有多少人正戴著可怕的假麵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