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韓北泄了氣,哪怕他再跋扈到了晉陽王這裏,他還是不敢太過驕縱,但又不肯在小小的軍師麵前失了麵子,哼道:“木軍師,時候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這些年你守在我父王這兒寸步不離的,真叫人分不清誰是主子誰是奴才了。”
韓北說完轉身離去,全沒瞧見木軍師眼中的笑意。韓家公子雖多,隻一人有皇者之風,餘下的不是草莽便是外強中幹的紈絝,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不過,有時候,成大事卻需要這些叛逆的一激即中的庸才。
因為晉陽王不在,無法檢閱守城的藩軍,所以第二天,百裏婧在不大的北郡府內轉了一圈,總算找到了那座佛塔的所在——韓曄口中北郡府與盛京同名的法華寺,竟如此荒涼破敗,幾乎看不到香客,雜草長得有一人那麼高,連邁步都困難。
那座佛塔是石質的,底層漆黑的兩扇大門緊鎖,站在門前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似乎那裏頭藏著什麼秘密,讓人想要探尋又不敢接近。
已經不記得當初韓曄提起北郡府法華寺時的神情,也許多年前並不像現在這般淒涼,隻是時日一久就毀得不成樣子了。
許多事都是這樣罷?
反正她心裏那座幻想出來的北疆法華寺,已被眼前的淒涼景象完全取代,以至於她連幻想都幹涸了。
走出法華寺的大門,翻身上馬,回頭望了望,隻見佛塔的頂端盤旋著幾隻禿鷲,一隻禿鷲落下來,站在塔尖上,以審視的姿態環顧茫茫大地,找尋著足以果腹的腐肉。
“駕——”百裏婧收回目光,再不留戀地縱馬而去,離韓曄近了一分,又遠了一分。
等到第三日傍晚,還是沒有晉陽王的消息,百裏婧對著韓北大發雷霆:“三世子莫不是在戲弄本宮?晉陽王從薊州前線回來,最多一日,你卻讓本宮足足等了兩日之久,仍舊不見消息,本宮有多少時日可在此虛耗?”
韓北竟一改之前的傲慢態度,誠惶誠恐地跪地道:“其中原委,請聽臣細細道來。前一陣子征北將軍被突厥俘虜一事,讓父王頗為自責。公主一路也瞧見了,北郡府的百姓們過的是什麼日子,隻因今年糧食欠收,而朝廷的救濟卻遲遲未至,無論百姓還是邊關將士都食不果腹、萎靡不振。定襄關離北郡府最近,在出事前幾日父王本已從所剩無幾的糧庫中抽出糧食支援定襄關,卻不想還是來不及,眼睜睜看著赫將軍被俘。這件事讓父王耿耿於懷,覺得對不起朝廷和百姓。可是,有關赫將軍降敵的傳言愈演愈烈,相傳赫將軍將會迎娶突厥公主,且親自帶兵與大興對抗……”
“住口!”百裏婧驀地抽出腰間的日月同輝盤龍劍,抵在了韓北的咽喉處,“再敢詆毀他一句,我要你的命!”
韓北不敢動,眼珠垂下盯著那明晃晃的寶劍,緊張地喘著氣道:“婧公主若不信,往前線一看便知。據說赫將軍首先攻打的將是司徒大將軍所駐守的要塞……湟水關。”
百裏婧被韓北這番話弄得失魂落魄,雖然告誡自己不準相信,可是就算借給韓北一百個膽子他又怎麼敢捏造這樣的謊話?如果赫真的帶兵與二舅舅父子相抗,到時候叛國罪就是鐵一般的事實了!又或者,等不到父子相抗的那一日,因為二舅舅手握重兵,父皇定會剝奪了司徒家的所有兵權,以防止他們父子裏應外合,圖謀不軌!
赫不會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其中必有原委!而這原委,她不自己去找,沒有人能告訴她,誰對她說她都不會信!
“立刻啟程,往湟水關!”百裏婧收劍入鞘,劍鋒過處,削下了韓北的一縷長發,輕飄飄地落在他的肩頭。
劉長青雖然心裏有疑惑,卻沒有阻止她,湟水關是大興領土最西北的位置,西北與西秦交界。此次突厥南下,戰爭不僅未曾波及西秦,反而在兩國一直相安無事的另一邊界鹿台山鬧出了事端,大興和西秦分別派兵力駐紮,顯然各有防範。令許多謀士不得不猜測,突厥之所以南下肆虐勢如破竹,其中是否有西秦的功勞?西秦大帝年輕又心狠手辣喜怒無常,幾年前與大興結盟共退突厥,誰也料不準他是否會勾結突厥人,顛覆大興的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