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中的殷切,墨問、墨譽都聽了出來,頗為意外地注視著黎狸,黎戍卻在黎狸的頭上重重敲了一下:“小狐狸,你想什麼呢!大西北是什麼人都可以去的麼?婧小白是公主,有那麼多人護著,你去了不是送死麼?你隻是閨閣中的一個小丫頭,沒有家國大任在肩頭,自在地玩耍便是,湊什麼熱鬧?!”
這一番教訓,生生逼下了黎狸的淚水。她不再說話,扭頭望著漸漸平靜下來的官道,想著這就是她和婧公主的區別,她想得比婧公主少,做得比婧公主慢,活得比婧公主簡單,婧公主是她心裏高不可攀的那個偶像,黎狸怎麼學都不像她。
黎戍卻不懂她為什麼突然哭了,以為是自己的訓斥過重,忙摟著她道:“小狐狸,哭什麼?大哥說了兩句你還較真了?大哥這是擔心你。要不然你問問婧駙馬,他媳婦兒走了,他擔心不擔心?他估計連心都揪起來了,還不能吐露半句,誰容易呢?”
黎狸一雙紅著的大眼睛望向墨問,墨問被黎戍這麼一說,隻得對著黎狸微微一笑,是啊,個中苦楚,隻有自己才清楚,娶了這樣的媳婦兒真把他的心都操碎了,黎戍這戲子每每看得倒挺明白。
墨問餘光一瞥,看到墨譽抿著唇一言不發,他擔心什麼,他也清楚得很。他的妻這一去,將多少人的神經都給扯斷了,好在他早有打算,並不準備與這些人一起苦等。
這麼一想,墨問再沒了傷懷之情,坐上了回去的轎子。
黎狸哭過之後隻剩無可奈何,沒有人懂她心裏在想什麼,若她要去大西北,爹娘肯定都不會同意,黎家和司徒家是死對頭,大哥不在乎,她卻開始在乎起來。及笄後,登門提親的人越來越多,沒有一個是她喜歡的,若不能嫁給她的意中人,哪怕她擁有全世界也不會快樂。
而且,偏她的意中人摯愛著婧公主……
黎狸不由地握住胸前垂下的長命鎖,對著大西北的方向默默祈願,願佛祖保佑赫將軍平安無事,即便是為了婧公主,也要平安無事,若得知她千裏迢迢去找你,你還舍得不回來麼?
百裏婧北去的第三天,墨問去見了景元帝,請求往西北督辦軍中糧草事務。
墨問呈了奏折,細細陳述了緣由,說糧草是第一要務,先前糧草失竊導致戰事慘敗,而如今他的妻去了前線,他實在擔心之極,以至於無法安睡,所以才來請旨北上。
擔心前線戰事是幌子,最擔心的是他的妻,他的奏折重點在此,毫不掩飾,景元帝肯定看得清楚。糧草一事關係重大,除非聖上指定,一般人不敢輕易攬下,一旦出現紕漏,誰也擔當不起。墨問不能表現出他在政治上的野心,對於前線戰事的擔憂,他隻能以一個夫君的身份擔憂妻子的安危,以此來博得景元帝的信任。
然而,很奇怪,景元帝看完奏折,並沒有為難墨問,也沒有質疑他是否能擔此大任,直接看著殿前跪著的墨問道:“既然婧駙馬有這個心,朕便準了。朕這就下旨由你協助督辦軍中糧草調動一事,即日起便啟程吧。”
墨問對上景元帝銳利深不可測的眸子,竟覺得有些捉摸不透,正要謝恩,又聽景元帝道:“婧兒生性魯莽,此去大西北,朕也不是很放心。但她臨走之前特意來見朕,讓朕多多照顧駙馬,別讓駙馬受苦受委屈。朕這個女兒朕很清楚,心腸是好的,隻是任性了些,今日見駙馬對婧兒也是滿懷關切擔憂之情,夫妻二人竟是想到了一處,朕頗覺欣慰啊。”
墨問抬起頭,不自覺彎起了唇角,傻瓜到底是傻瓜,那日出發前特意去見景元帝,竟隻是為了他。越念她,越想她,恨不得即刻見到她。隻是……夫妻情深,頗覺欣慰,這便是景元帝準許他去大西北的原因?
身為一國之君,這樣的決定未免太草率了些,一不小心陷落的可能就是西北的城池,他的老丈人大興國君主果然是名不虛傳的風流多情種。
然而,多想無益,他來這紫宸殿的目的算是達到了,也就不管景元帝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了,雖然,墨問並不相信老丈人所稱許的令人感動的夫妻之情。
墨問領了旨退出去,去議事處交接了事務,黎國舅瞧著他的眼神都不對了,由初時的微愣到後來的譏誚,墨問好似不懂似的,隻看著他笑。左相墨嵩什麼都沒說,默許他的一切主張,完全放任自流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