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水生忙跪下:“回相爺,四公子醉了,在……房裏休息。”
左相頭疼不已,不由地責備道:“小小年紀,成日酗酒,像什麼樣!真是家不成家,雞犬不寧!”一麵指著那些呆站著聽他訓斥的下人們道:“還不快去請大夫!”
大夫很快就趕來,為木蓮把完脈,捋著胡須跟左相道喜:“恭喜相爺,四少奶奶有喜了!據老夫所知,這可是相爺的第一位孫兒,將來定與四公子一樣才華出眾光耀門楣,可喜可賀啊!”
左相被大夫的連番道喜唬得一愣,老大病怏怏的,沒有子嗣就罷了,老二、老三成婚多年也無所出,倒是年紀最小成親不足一月的老四有了喜事,著實讓他意外。
然而,也沒什麼值得可喜可賀的,若這孩兒長在婧公主的肚子裏,相府裏倒還有的忙,保不準陛下一高興立刻大赦天下普天同慶,偏是長在一個庶子偏房的肚子裏,他也沒工夫去想好事壞事高興與否,不過是多了些麻煩罷了。左相隻命人好生看著木蓮,照著大夫開的方子去抓安胎藥,不曾再多說些什麼。
大夫和左相的話木蓮都聽見了,待房裏安靜下來,她才睜開眼睛,木然地注視著頭頂的床幔。今夜她受了太多驚嚇,所以才會暈倒,卻怎麼也想不到她竟懷了墨譽的孩子。她生來就是細作的命運,因為父親的關係,她比普通的細作更為高貴些,得以陪伴在婧小白的身邊,可細作終究是細作,她本打算脫身,如今有了孩子,還如何走得了?如果父親知道,定會逼她將孩子打掉,但是,這是她的孩子,除了她,沒有人能夠決定他的命運……為什麼父親擁有那麼高的地位,卻偏要將他的孩子統統貶為晉陽王府的家生子?
家生子,家養的奴仆,一生隻屬於他們的主人。男人的思想有時迂腐不化,為了他們所謂的帝國理想獻出一生,甚至,拖累他們的兒女……
家生子所生的孩子,不也一樣是家生子麼?
庶子偏房的苦楚在懷胎的這一刻越發分明起來,墨譽的娘去世得早,也沒人給木蓮指點,告訴她生養需要注意些什麼,她也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想到孑然一身無人問津的淒涼,想到腹中孩兒未知的命運,木蓮頭一次為了自己哭起來。孕期初最怕情緒低落,哭了半宿,木蓮揪著小腹,昏睡了過去。
“有鳳來儀”的丫頭們見百裏婧離奇地回來,安然無恙地睡著,雖然覺得萬分古怪,好歹項上人頭都保住了,綠兒更甚,吩咐丫頭們不準睡,通通為公主守夜。然而,卻沒有人發現百裏婧的異常,連景元帝都沒打攪她休息,丫頭們怎麼敢進去煩她?
一群手無寸鐵的丫頭而已,墨問要進去實在太容易。他一路尾隨韓曄,發現韓曄將他的妻放下,人卻進了左相府,他沒再跟進去,回來時正好瞧見禦駕自皇宮的方向過來,他便將他的妻劫了出來帶回了“有鳳來儀”,至少,他得保證她不受旁人的算計,那些要治她違抗聖旨罪責的人,算盤是打不成了。當然,這其中也有他的私心,他哪裏能受得了他的妻與韓曄私奔?
所以,將她帶回來,放在他與她共枕過的喜床上。帶她回來的路上,墨問便已發現了她的異常,並不是累了或者受了重傷,她的身子比他離開那日更冷得厲害,難怪自迷津穀出來一直到回盛京,也不見她再出聲。而且,韓曄既然已經答應與她遠走高飛,卻又帶著她回盛京,其中必有緣由。
事情亂糟糟的,毫無頭緒,墨問忽然記起林岑之死前對韓曄的那番逼問,似乎是在說,韓曄曾給他的妻下過什麼藥,讓她忘記了一些事情,會不會與此有關?
念頭剛起,墨問又覺得不可能,看韓曄在山洞裏那番要死要活的痛苦承諾,除非他腦子有病,才會對心愛的女孩下手,讓她的身子損傷至此。
韓曄此人的秘密越來越多,他解不開的謎底也越來越多,其中有許多韓曄和他的妻才知道的秘事,每一件,他都隻能像個局外人似的猜測,一腳都插不進去!
然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孔雀對他說了謊!她的膽子是越發大了!他的妻如今昏迷不醒,會不會有生命危險也未可知,他雖久病卻未成良醫,無法解她的煩憂與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