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大約半個時辰,墨譽迷迷糊糊醒了,見木蓮手裏握著帕子趴在他的床沿上,神色雖十分疲憊,可她臉上那種安詳卻是他從未見過的,墨譽一時看得愣住了。時光在此刻停住,他的身邊竟也有人伴著。
然而,不過一瞬,他心裏惦記的那件事便陡然冒了上來,將眼前所有的安逸和靜謐都打破,他不願記得古人關於“憐取眼前人”的勸誡,他隻願遵從自己的心,去討好那個不肯正眼瞧他的鏡花水月。所以,他掀開身上的薄被下了床,腳剛著地,木蓮就醒了,轉頭看到他在穿衣服,問道:“你要去哪?酒醒了麼?”
墨譽回頭看她,卻不敢與木蓮四目相對,低頭係腰帶,支吾著道:“父親找我有些事,我去去就來。”
說著,已經穿戴整齊,看了書桌上的鐵籠子一眼,道:“天熱,小黑口渴,你照看著點。”
張口閉口都是兔子,木蓮與他再沒什麼可說的了,也不應,隻是撐起身子站起來。她近日越發覺得身子沉重,懶懶的不想動,這在以前是從來不曾有過的。
墨譽出了門,卻沒去前院,而是左轉去了“有鳳來儀”的方向,他的腦子還有些暈乎,被夏日火熱的風一吹更是燥熱。
到了“有鳳來儀”門前,有丫頭正坐在廊下打瞌睡,聽見腳步聲嚇醒了,忙起身道:“四……四公子……您來做什麼?”
墨譽努力鎮定下來,道:“公主在麼?”
“在。”丫頭轉頭朝裏望了望,道:“聽綠兒姐姐說,公主好像在睡著。四公子,需要通傳麼?”
墨譽忙抬手道:“哦,不必了!我……”
他剛想走,那個劇烈的念頭又扯回了他的步子,他笑道:“不必通傳,我……進去等公主起來。”
因為成親倉促,來不及建公主府,可是相府不敢怠慢了婧公主,為她所置的婚房很大,裏間外間相距甚遠,墨譽說進去坐,雖然不合禮數,卻也並非不可以。那丫頭猶豫了一下便引著墨譽進去了。
在外間的桌前坐下,丫頭給墨譽端上一杯茶,陪他站了一會兒,忽然聽到外頭有人叫她,應該是大丫頭有事吩咐她,忙小跑著出去了。
頓時,房裏隻剩下墨譽一人,他秉持著良好的教養端端正正地坐著,麵前的那杯茶很燙,他也無心去品是什麼茶。
“來人……”
墨譽正等得心虛,陡然聽見裏屋傳來一個聲音,忙回頭朝垂下的層層簾幔望去。
“來人……”
又是一聲,這次墨譽確信聽到的是她的聲音,慌忙站起身,不知她怎麼了,可是丫頭們竟一個也沒回來。又急又燥,什麼都顧不得了,墨譽掀開簾子朝裏頭走去,隔著寬大的屏風,顫抖著聲音問道:“怎麼了?”
裏頭的人應該沒有聽出是他,她咳了一聲道:“水……”
墨譽忙折回外屋,將自己那杯未曾動過的茶端了進來,在屏風後猶豫了一會兒,終是腳步急促地繞過屏風進去了。
連日來,百裏婧的身子越來越不好,倒沒有別的症狀,隻是冷。墨譽進去就瞧見她裹在厚厚的被子裏,頓時驚愕不已,這房裏應該有降溫的冰室,可他呆在這裏並不覺得涼快,怎麼她竟冷成這樣?
也許是反應也變得遲鈍,墨譽在床前站了一會兒,百裏婧也沒察覺,剛剛還要水喝,現在卻睡著了,墨譽無奈,不知是該叫醒她,還是出去,就這麼左右為難著。
百裏婧迷迷糊糊看到有人站在床邊,身影修長清瘦,遂從被中探出一隻手來,朝那人伸過去,嗓子太幹,出聲輕如雲煙,喚道:“墨問……”
墨譽惶恐,捧著茶的手差點將杯子打翻,然而,見她神色依賴,好像很需要他,可她張口說了什麼他卻沒聽清。墨譽掙紮一瞬,忙顫抖著上前握住了百裏婧的手。
一握之下,涼到骨子裏。
百裏婧卻已經帶著他的手貼在了臉上,她的臉也是涼的。
墨譽不敢在床上坐下,被她一拉扯,他便隻好屈膝跪在腳踏上。如此近距離地與她接觸,現實中不過隻有一次,那是在偏院的桃林裏,她戲耍他,使出渾身解數羞辱他。明知是羞辱,可自此後,與她親近的場景,他的夢裏卻出現過無數次,甚至連那夜的激情,他記得的也全是她的臉,怎麼都忘不了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