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九與黑鷹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樣的主子很陌生,語氣裏不帶凜冽,竟多了一絲可怕的柔軟。
孔雀聽罷,低頭應道:“是!”
隨後起身跟著男人出去了。
易容術對孔雀來說易如反掌,她喬裝成丫頭進去替百裏婧擦了擦身子,順便搭了搭百裏婧的脈象,看過後略略一驚,麵上卻不動聲色,退出來對等候著的男人道:“確實隻是勞累過度,加心病難解所致,休息調養一番便會痊愈,主子不必擔心。”
關心則亂,墨問聽罷,竟沒懷疑,掀開紗幔進去,脫了衣摟著他的妻入懷。她睡得極不安穩,身上涼,一個勁地往他懷裏鑽,貼著他的胸口睡。
墨問被這種依賴撩撥得心都酥了,柔軟得不可思議,明日就離別,他得好好抱抱她。她病著,他也沒了占便宜的心思,舍不得擺弄她了。
孔雀冷眼旁觀他們二人的親密,走入黑暗中,掀開精細的人皮麵具後,手心有些顫抖。照方才她探的脈象來看,這位婧公主身中一種奇毒,已達兩年之久。
這種毒平日潛伏體內,使得她與常人無異,可一旦發作,便會全身發涼,一日比一日虛弱,終至武功盡失。而且,毒素頑固,無法根治,發作之時,隻能依靠續命的還魂丹,若尋不到還魂丹,哪怕是神仙也救不了。
她之所以不說,是因為她知道還魂丹需要幾味怪異的藥引子來配,這些藥引子極為珍貴,拿其中最難得的一味——紅蓮蕊來說,它生長在苦寒的雪山之上,山上積雪常年不化,寒風凜冽,且紅蓮蕊十年也可能開不了一次花,要想找到它,幾乎不可能。
既然還魂丹配不成,婧公主的命便保不住,那麼就沒有必要將此事說出來惹得主人大費周章了。
如此一來,不外乎剩下兩條路。
第一條,荊州遇險,他們一行人正好穿過大興西陲邊線回國,從此世上再無婧駙馬。
第二條,荊州之事依照主子的意思辦妥,待征得糧草返回盛京,婧公主想必已經不行了,待婧公主一死,主子也得回國,了無牽掛。
雖然將所有頭緒都理得清清楚楚,孔雀卻還是擔憂,她從未見過主子待誰如此珍視,若是大興這位榮昌公主死了,她想象不出主人會如何。
可孔雀最終還是堅持了自己的選擇,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主子好,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一夜很快就過去,天微微亮了,墨問舍不得起來,可外頭已有人在催。
待墨問穿好衣衫,百裏婧還沒醒,他不忍心叫她,俯身凝視她許久,在她的唇上愛憐地吮了吮,看著她安詳的睡容,笑了,這小瘋子,妻子當得真不稱職,他都要走了,她也不知道送送他,還在睡……
陷入愛情裏的男人自顧自怨著,惱著,又歡喜著,傻瓜一樣。
“駙馬爺,時辰不早了,該走了……”
墨問歎息一聲,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自枕下摸出那枚深海血珀所製的哨子,捏在手心裏,直起腰,又細看了她兩眼,這才轉過身,出了門。
“啊!不要——”
百裏婧猛地驚醒,自床上坐起身來,大口地喘息著,丫頭綠兒聞聲進來,急道:“公主,您怎麼了?”
“我怎麼了?”百裏婧還混沌著,喃喃道。
“您剛剛大叫了一聲,是不是做噩夢了?”綠兒試探地問道。
“哦,”百裏婧閉了閉眼,腦海裏又浮現出夢裏那血淋淋的場景,半晌才回過神來,卻並不是答複綠兒:“原來是夢。”
汗濕了衣襟,百裏婧覺得真冷,撐著的手臂忽然朝身側摸去,空空的,什麼也沒摸到。轉頭一看,沒有人了。
綠兒機靈,立刻道:“駙馬爺一早就起了,這會兒估計已經出了城,見公主睡得熟,就沒叫醒您。”
百裏婧低下頭去,長發披散在肩上,她用手遮住眼睛,突生惶惶無助的感覺。墨問一走,她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了,她在他走後的半個時辰裏竟已開始念著他。
習慣真可怕。
朝中事務瑣碎,即便得知百裏婧生了病,帝後也未前來探望,隻遣了高賢帶了許多珍貴補品來,陳述了景元帝的關切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