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韓曄的口吻他似乎一早就知曉此事,他是天底下最沉得住氣的人,一絲情緒也不外露,誰知他心底是否已翻江倒海?他們夫妻之間生疏之極,一天也說不上一句話,無論公事私事,他一概不告訴她,隻讓她一個人費勁心力去查證……
百裏落越想越怒,怒火幾乎要湧出胸腔,她忍了又忍,壓了又壓,終於平息了些許——別急,都別急,誰能笑到最後才算贏,如今受的這些氣,她總要討回來的!天下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墨問第一次上朝堂,和第一次入宮一樣,忍受了數不清的目光,從當值太監到朝廷大員,沒見過的都難免拿眼睛瞟他,他這張麵孔生疏得很,身子風一吹就要倒似的虛弱。
時值盛夏,外頭燥熱,大殿內卻十分陰涼,墨問站在隊列中,很笨拙地朝前後左右觀望了一番,再笨拙地伸手解了黑披風的帶子,搭在手臂上,將那身紅色官服露了出來。
人人都像看怪物似的看著他,墨問低著頭,許久不曾見人了,似乎還很怕生。黎戍一直樂嗬嗬地探頭朝墨問的背影瞧著,他覺得新鮮,真新鮮,他這不學無術的紈絝混混入了朝堂,現在弱不禁風的病駙馬竟也入了朝堂,大熱天的還係個長披風禦寒,如今這朝堂真是魚龍混雜,亂的很,亂的很哪。
可是,熟人一多,他黎戍就覺得自在多了,好歹可以找人說說話啊敘敘舊啊嘮嘮嗑啊……轉念一想,咦,不對,病駙馬不會說話,他是個啞巴啊!
啞巴上殿,是在考驗陛下的神通麼?
墨問當殿脫衣這一幕景元帝進來時恰好瞧見,竟格外寬容道:“婧駙馬身子不好,若是覺得冷,便披上吧。”
墨問忙惶恐地俯身謝恩,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景元帝在龍椅上坐定,第一件事便是向朝臣介紹他有功於朝廷的乘龍快婿,對墨問好一頓誇讚,那些京官或言官見過的或沒見過墨問的,如今都知曉他是誰了。相比之下,景元帝對韓曄的態度明顯不如墨問,幾乎從未當眾誇獎過他,除眾人心知肚明的緣由之外,大約在於韓曄此人不溫不火,一直以來不曾犯錯,也毫無突出功績可言。
這回,景元帝似乎想一碗水端平了,在誇讚過了墨問之後,便把視線轉向了韓曄,問道:“落駙馬,武狀元遇害一案進展如何?凶手可曾抓獲?”
大殿中朝臣分兩個隊列,墨問、韓曄分列左右,位置恰好平齊,因此,稍一轉頭便可瞧見對方的神色。聽罷景元帝的發話,墨問看了韓曄一眼,唇邊泛起些許微不可察的笑意。
韓曄聞聲出列,拱手應道:“回父皇,凶手已經抓獲,係武狀元同鄉舉子安桑塵所為,此案,刑部尚書劉大人知其原委。”
“哦?”景元帝不置可否地應道。
“啟稟陛下!落駙馬所言屬實,微臣根據嫌犯所留線索追查,武狀元同鄉舉子安桑塵因嫉妒之心萌生殺人之意,且他與武狀元相熟,有足夠的殺人機會,微臣在安桑塵的住處發現了他下毒的藥物,經過審訊,安桑塵對謀殺一案供認不諱,已判決十日後問斬。請陛下明鑒。”劉顯成一氣嗬成道。
景元帝沉思著。另有大臣出列道:“陛下,既然凶手已經抓獲,那麼被關押的今科武舉等人是否應被放出?大敵當前,若關押舉子太久,案件遲遲不破,恐怕會令朝廷失信於民,各州皆有怨言,得不償失啊。”
景元帝沒再繼續詢問,點點頭道:“既然案子已查清了,歹人應當重懲!傳朕的旨意,安桑塵謀殺朝廷新科武狀元,其罪當誅,其子孫後代永世不得參加武舉!”
“臣領旨!”
墨問發現朝臣在聽罷聖旨時,似乎都有些激動,若不是知曉真凶是誰,恐怕連他也要信了這作案動機和作案之人確實如劉顯成陳述的那般簡單明了。一國君主自從政時起,到底受了多少蒙蔽,被群臣敷衍、逼迫,也許景元帝知曉其中有鬼,卻隻能大事化小暫以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