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十六歲的百裏婧在聽到這話時滿心猶疑,膽怯拉扯住了她的心,讓她連喜歡的感覺都不那麼確定了,她不知道該不該信,該不該接受,她怕辜負了他,她隻認真地記住了這番話裏的最後一句,似乎帶著隱約的威脅和自暴自棄。所以,過去那個明朗而熱烈的姑娘縮了起來,忐忑地應了:“好,如果真的沒有辦法,你就去吧,我……會保護你的。”
她對他明目張膽的示愛,躲躲閃閃,還是不夠坦誠,墨問早就習慣,也不指望什麼了,得到她的應允似乎已是不小的進步,便誠實地把他入仕的經過潤色了一番對她說了——自然省去了他如何拿捏住了左相的把柄,且順手陷害了墨洵這些見不光的秘密。
百裏婧聽到突厥南下,腦子裏忽然就繃了一根筋,她問:“雖說你的主意不錯,征集了足夠的糧草,可是運送的途中會不會出問題?一旦糧草出現紕漏,邊疆的將士們便不戰而敗了。”
墨問知道她是擔心司徒赫,點點頭,歎了口氣寫道:“你所料到的,父皇自然也能料到,放心吧,如果連糧草都護送不利,這仗也不必打了。”想想,還是告訴了她好消息:“聽說,赫表哥英勇抗敵,剛打了場勝仗,父皇嘉獎了他。”
百裏婧真心地笑了,眸中放光:“真的?”
墨問注視著她的眼神異常溫柔,他輕點了點頭,一傾身將淡淡的吻印在她的眼睛上。
是,這個女人隻會讓他生氣,但是,怎麼辦呢,他愛她,他一天比一天更愛她,瘋了似的不受控製,看到她笑,他就這麼高興,從心底裏開出花來,如果有朝一日她肯對他說我愛你,那時他該如何是好?
頭上是青天白日,他在做夢。
五月廿二,一大早,百裏婧就送墨問出了門,卻隻能送他到相府門口,畢竟,她的禁足令尚未解除。
墨問上轎前,在所有護送他的禁衛軍和小廝丫頭麵前吻了百裏婧,這吻太嫻熟了,在場的人隻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婧駙馬和婧公主親密非常夫妻和睦。
“乖乖等我回來。”墨問在她手心裏寫。
百裏婧點頭,給他係上了長披風:“早上還有些涼,別凍著。”轉而交代隨行的幾個小廝和禁衛軍,讓他們仔細照顧。
天還蒙蒙亮,轎子就起了,既然入了朝臣之列,自然得按時早朝。墨家的三抬轎子分前後走著,還沒至宮門,轎子卻突然停了,有人在簾外稟報說:“婧駙馬,前頭的路堵了。”
墨問還沒任何回應,那人又補充道:“看清了,似乎是……落駙馬一行。”
按照尊卑規矩,墨家的三抬轎子,婧駙馬墨問的走在最前頭,所以,問的自然是墨問的意思。
墨問將車簾撩起一條縫,果然看到一身隱約的白衣騎在馬上,真巧,第一天就碰上了。勾唇一笑,他對轎外等候的小廝桂九抬了抬手,桂九立馬會意,揚聲道:“嫡庶有別,請落駙馬讓道。”
清晨的街巷本就寂靜,這道聲音顯得格外清晰,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周圍越發安靜無聲了。聽見自家奴才放了狠話,左相墨嵩的轎子沒動靜,墨譽的轎子走在最後,聽罷,難以置信,掀起簾子朝外張望著,但他很聰明,什麼聲都沒出,垂眸又放下了簾子。
韓曄進宮素來騎馬,甚少乘轎,聽罷桂九的挑釁,隻是偏頭朝斜前方的轎子望了一眼,視線居高臨下,表情仍舊無一絲變化。身後突然有一陣急促的風刮過,韓曄沒回頭,也知道發生了什麼,語氣淡淡地開口道:“婧駙馬,請——”
墨問的轎子起了,大大方方從韓曄跟前過去,左相等人卻不敢逾矩,等著韓曄先走。
見墨問的轎子率先走過,百裏落重重將轎簾摔下,早已怒火中燒,她今日入宮去探望母妃,為表夫妻恩愛,一早與韓曄同行,豈料墨問那個半死不活的病秧子竟敢公然讓他們讓道,還高聲挑釁說什麼嫡庶有別?!難道說,百裏婧那小賤人也在轎中?
不對,父皇下了禁足令,不準百裏婧出門,她敢抗旨不尊?如果百裏婧不在,這病秧子入宮作甚?找死還是丟人現眼?!他還嫌他那副病歪歪的樣子不夠狼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