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0章 危在旦夕(2 / 2)

景元帝在往北郡府下達了詔書後一直心緒不寧,宮裏任何一處都不能叫他安睡,夜半從鹹福宮的床榻上爬起來,披上衣服便往外走,任黎貴妃在身後怎麼喚他都沒回頭。

一群太監宮女跟著,也不讓抬,腳步匆匆,隻朝著一個方向——

未央宮。

上弦月掛在宮闕上,皇宮裏一派森冷寂靜,一隊隊禁衛軍來回巡邏。景元帝跨上未央宮的長長台階,也不準人通報。入了寢宮,一群宮女太監嚇壞了忙跪下請安,景元帝抬抬手讓她們出去,司徒皇後的貼身宮婢小聲道:“陛下,娘娘這些日子睡不好,方才聞著安神香剛睡過去,恐怕會怠慢了陛下。”

景元帝聽罷,沒說什麼,掀開簾子就進去了。

安神香果然有些效用,他在她床榻旁立了許久,她也不曾發現,仍睡得很熟,這些年在宮裏頭呆久了,把從前做女將軍時的警覺都耗完了,若換做從前,她恐怕早就一劍刺了過來,她若不願,誰能近得了她的身?

看到她在,身著明黃色單衣的九五之尊總算把心放下了。

寢宮既大且空,站久了竟有些冷,景元帝掀起單薄的床幔,略略遲疑,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司徒珊霸道慣了,也一個人睡習慣了,明明好大一張床,她卻獨自占了大半,他費了好些力才勉強側身躺下,緊挨著她。

這樣……就不怕了。

誰也奪不走她。

除非從他的身上碾過去。

他盯著她熟睡的臉,身子也將將隔著兩寸的距離沒敢碰著她,這畏首畏尾的行徑由一國之君來做,顯得格外上不了台麵。

夜色靜謐,睡著的司徒珊忽然睜開了眼睛,景元帝身子一僵,不知該如何解釋,司徒珊卻沒半點意外,她翻了個身麵朝裏頭,與此同時在背後讓出了一半的位置來,一言未發。

景元帝望著她的背影,往床裏頭挪了挪,拉過腳旁的薄被蓋在了她的身上,若無其事地解釋道:“怕吵著你,所以……沒出聲。”

聲音和呼吸就在耳邊,溫和得不似平日的他,司徒珊沒拂了他的殷勤,仍保持著背對他的姿勢,開口問道:“這大半夜的怎麼睡不著了?”

明明有千言萬語,他的嘴偏偏在這時拙劣得厲害,整個人貼過去從背後抱住她,他說:“想來看看你。”

說完,兩個人俱都沉默。

他沒告訴她,他方才做夢她跟著韓幸走了,夢裏他瞧不清韓幸的模樣,卻清楚瞧見她歡喜帶笑的神情,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嚇醒了,一身冷汗,心裏焦急且空洞,慌亂得厲害。

靜了一會兒,景元帝幽幽開口道:“珊兒,突厥又南下了……”

“……嗯。”司徒珊答,輕得如同囈語。

“這一次,是從北郡府拉開的戰場,你說……韓幸他會怎麼做?”

司徒珊睜開了眼睛。

許多年不曾聽到有人完整叫出那人的名字了,世人都叫他晉陽王,他們也許多年不曾謀麵了,連他納了多少妾室生了幾多兒女也再不知曉,隻是他一直叫她不得安寧,午夜夢回記起他含淚的眼,再看到他的兒子那張與他太過相似的臉、如出一轍的所作所為,恨意便瘋了般一漲再漲。

百裏堯永遠改不了那副小人的嘴臉,心虛又記仇,她卻偏不讓他如意,司徒珊揚起了她那副嘲諷的神情在黑暗裏又往百裏堯的心上戳了幾個窟窿:“你有什麼好怕的?你是君,他是臣,哪怕他家破人亡,也要保百裏家江山永固。”

景元帝的嫉妒心又起,手臂勒得越發緊了:“你說我怕他?!”

他才問出口,司徒珊輕輕一笑,景元帝頓時無話可說……

怎麼不怕?隻要韓幸一日不死,他便沒有一日不害怕。

爭執休止,紗帳中重又安靜下來,景元帝聞著鼻端的安神香,焐著懷裏的鐵石心腸,有些話卻死死憋住說不出口——他從未怕過韓幸,隻怕她離開他,在她的麵前,他是如此地戰戰兢兢患得患失,可惜,她從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