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便大力掙開墨問的懷抱,墨問哪裏能抱得住她,被她一推,撞到了牆角上,也不知墨問是不是故意的,他不偏不倚地握住了一旁斷了半截的樹枝,手掌被劃破,血立刻滴下來,潺潺不斷。
“啊——”
人多就是嘴雜,相府裏的女眷丫頭們眾多,許是從未見過這許多血,紛紛尖叫起來,太監總管高賢被唬得一跳,都忘了怎麼勸說了:“婧駙馬……”
百裏婧終於因這大的動靜回過頭來,墨問被小廝扶起,站在她十步開外的地方,垂在身側的左手半個掌麵血肉模糊,殷紅的血順著他的指尖往下滴著,墨問並不好看的麵容平靜如初,一雙沉靜的黑眸悲憫地看著她,似有千言萬語說不出口,眼中的情緒多樣,卻獨獨沒有責備。不過一瞬的功夫,地上已聚成一塊血潭。
不需旁人提示什麼,百裏婧自發走回墨問身邊,俯身牽起了他血肉模糊的手,握得緊緊的,“你們還站著做什麼,快去請大夫!”
眾人又開始手忙腳亂起來,估摸著一時半會兒百裏婧也出不去,趁著亂,高賢先退了下去,左相也把心往肚子裏吞了吞,由下人攙扶著回前院了,臨走時似乎囑咐了墨問幾句,墨問全神貫注地望著他的傻瓜,不曾聽到。
一道小小的傷口卻流了太多的血,墨問的失血之症未有一絲好轉,處理傷口時,他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瞧著百裏婧的情緒一點一點穩定下來,她輕握著他纏了紗布的手,投入他懷裏,哽咽著說道:“對不起……”
墨問清楚這聲道歉不光是對他說的,或許也是對“死去”的林岑之說的,他不責備她,俯下身輕吻著她的發頂,拍著她的背無聲地輕哄……傻瓜,若能換得你回頭,就算是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不管流的是別人的血,還是我自己的。
林岑之恢複模糊的意識是在毒殺案發生後的那天晚上。他在一片混沌中半夢半醒,頭沉得厲害,耳畔聽得一人道:“你可知你已死了?”
他萬分不解:“我怎會死了?”
“你忘了毒發時的痛了麼?”那個聲音繼續道。
“毒發?”他喃喃地重複了一句,頭越發地痛起來,胸口的位置也悶得難受,連呼吸都覺困難,那聲音引導著他,一件一件幫他回憶:“記不記得和誰喝了酒?你們喝得很愉快……”
一道影子忽然就進入了他的腦海,他禁不住脫口而出:“二師兄展堂……”
“就是他,在你的酒裏麵下了毒……唯有他才知道把握住怎樣的分寸能置你於死地……你們喝了兩壺酒,你半醉,上床歇息時突然覺得頭痛,那痛自腦袋一直蔓延到全身,完全不能動,不能喊,眼睜睜看著真氣在周身遊走,消散,然後,氣血衝破七竅,死得既痛且難看……”
“不可能……”林岑之不相信,他混沌的意識裏拒絕接受這個事實:“他為什麼要害我……我不信……”
可是,他剛剛為二師兄辯解過,很快便記起來許多事來,他並非死得無聲無息,毒發時的痛他記得清清楚楚,明明屋子裏蠟燭亮著,明明屋外還有人走過,他聽得見腳步聲聽得見人聲,卻半個字都喊不出,這種毒何其殘忍,親眼感知著死亡的痛楚卻無能為力。
林岑之徹底沉默下來,死過一次的人,便不惜把所有人往頂壞處想,從前有些被掩埋的記憶也隨之浮了上來,他記起鹿台山上的師兄弟無故失蹤,記得二師兄一臉邪肆地蠱惑著他和婧小白,打著賭說他們肯定不敢去後山禁地……還有二師兄突然提前下山,又在兩年後突然出現,恰好在他放榜的前一夜與他共敘舊情,還是那般邪肆的眉眼絲毫沒變,他隱約看到他的袖口繡著一朵紅色的花,他不認識那是什麼花……
昨夜他們談到大師兄和婧小白時,二師兄的唇角彎著,竟連大師兄和婧小白二人各自婚嫁都不覺得驚奇,反而意味深長地笑道:“你覺得以他們倆從前那副樣子,分得開麼?再說婧小白又是公主,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也算門當戶對,換了我,怎會與她分開?大師兄把她當塊寶貝揣在懷裏這些年,竟舍得讓別人娶了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