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方才起溫婉似水的淺笑哀傷全都收回,百裏落唇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來,對身邊的侍女春翠道:“叫那些人準備準備,明日便可以出發了。早些去,也好早些了了本宮的念想。”
“是。”
春翠剛走,便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三個人,步伐沉穩,功夫底子都不弱,而韓曄的腳步更是格外輕巧,她很容易便辨認出來。
百裏落不動聲色地將書信和地圖收進了袖中,也沒上前去迎他,而是佇立在原地,一邊緩緩整理著衣衫和發髻,一邊注視著韓曄從院中一步一步走過來,越來越近,她等著他發怒或者興師問罪。
韓曄的腳步終是邁入了正廳,可百裏落的算盤卻落了空,隻見韓曄撩起白袍在桌前坐下,認真地喝著下人端上來的解暑涼茶,神色也異常平靜,清淡的星眸不見半分火氣,根本不曾與她拌嘴半句,對她腹中的孩子更是隻字不提。
世上誰人能比晉陽王世子更沉得住氣?
百裏落忽然怒火中燒,是不是就算她在他麵前活活吊死,韓曄也不會眨一下眼睛?酷暑時節,韓曄的血一年四季都是冷的!
她冷笑走上前去,在韓曄對麵的椅子上坐下,把脾氣都收斂了,溫婉地笑道:“夫君忙碌了一個上午,想必是餓極了,我已叫廚房備下了酒菜,很快就做好了。”
“嗯。”韓曄隨口應了,將喝了一半的涼茶隨手放回桌上,又接過韓文遞過來的賬簿瞧了起來。
定安公主大婚,景元帝也附送了嫁妝,房產、田契、奴才,加上晉陽王府在盛京的資產,倒也需要有人費心打理,平日裏,除了在禮部任職,韓曄也有事可做。
百裏落終於被韓曄惹火了,抽走了他手裏的賬簿,對韓文韓武等一眾奴才道:“你們都給本宮滾出去!”
雖然百裏落下了命令,可這兒到底是晉陽王府,凡事隻有韓曄開口才有用,百裏落如此氣急敗壞,對韓曄還是一絲震懾力也無,韓文韓武靜立不動。
韓曄的脾氣好,都鬧開了,他也不惱,沒轉頭瞧百裏落的神色,而是抬了抬手,語氣平緩:“你們都下去吧。”
韓文韓武這才退了出去。
正廳頓時隻剩他們夫妻二人。
百裏落從小到大,見多了各色眼神,早修煉成了精,可她的道行在韓曄麵前完全使不上力,被他逼得原形畢露,也不再裝模作樣,冷笑著質問道:“怎麼?不問問我肚子裏的孩子是怎麼來的?你都是要當爹的人了!”
韓曄垂眸翻閱著手裏的賬簿,聽到這話,揚起唇角輕輕一笑,晉陽王世子的美貌驚天下,隻是一個側臉便能叫人心馳神往,他在桌子那頭笑道:“你若是願意,可以說說孩子是怎麼來的。若是不願意,就好好養胎,待孩子生下來,我認便是了,必不會委屈了他。”
百裏落被他的這番話震得啞口無言,韓曄根本不在乎她有沒有孩子,更加不在乎這孩子是不是晉陽王世子的親骨肉,她若是做得出,他便受得了。聽他的意思,恐怕是料定了她肚子裏什麼都沒有,隻等著她十個月後變一個孩子出來給天下人交待。
反正,顏麵於他韓曄早已不重要,無論怎樣折損都無所謂,而她百裏落卻要臉得很,她撒出去的謊必得由她自己來圓!
韓曄這人究竟無恥到了何種地步,不在乎妻子死活,不在乎頭上是否戴了綠帽子,他耗著她,以行動來告訴她,其實她怎麼做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
百裏落無法形容自己心裏到底有怎樣一種恨,來自少時的被欺辱,長大成人時的被忽略,還有嫁人後越發叫她痛恨的漠視,這種恨日複一日地累積,得不到治愈,便瘋狂地長著,藤蔓一樣地纏著她的心。
韓曄說完了便繼續看他的賬簿,她接話與否對他來說也不重要,她願意就說,不願意就算了。
百裏落把屈辱和熱淚都忍了回去,冷靜了好久,才笑出聲來:“既然夫君如此大方,對未出世的孩子疼愛有加,那本宮自然得好好安胎,為夫君綿延子嗣。這孩子無論是誰的,左不過都要姓韓了,夫君得空為他取個名字吧。本宮想著,若是女孩,小名兒就叫丫丫,女兒是父親的心頭肉寶貝疙瘩啊,這麼叫怪親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