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婧聽罷,怕母後又念起墨問的事,忙擠出一絲笑容來,道:“墨譽年紀還輕,宮裏頭的三公主、四公主再過幾年也到了適婚年紀,母後既然如此賞識墨譽,為他再配位公主便是……”
“就憑她們也配!”司徒皇後冷笑一聲,果斷否決了百裏婧方才的提議,這意思好像是說,除了她的女兒百裏婧,別的公主都配不上墨譽似的。明明,都是公主,與墨譽相比,始終君臣有別,如何就配不上了?
百裏婧一時間無言以對,司徒皇後似是察覺到方才語氣的不妥,歎了口氣道:“婧兒,你可知母後的失望?看著那大好的男兒長大,一心想著讓他做自己的女婿,到頭來卻成了別人家的女婿,母後的性子你也知道,從來容不得別人碰我的東西,墨譽日後是斷斷不可能婚配公主的了,你明白麼?”
百裏婧點點頭,“嗯”了一聲。說到底,還是她的錯。
當她們母女二人閑逛到禦花園時,恰好碰見墨譽從朝暉殿的方向走來,墨譽也瞧見了她們,腳步一頓,卻躲不過,隻得匆忙上前來拜見。
行過了禮,墨譽的額頭全是汗,低著頭聽候吩咐。
百裏婧與他沒什麼可說的,隻聽司徒皇後問道:“墨譽,為七殿下講課,你可有收獲?”
墨譽不防司徒皇後會問這些,忙答道:“回皇後娘娘,這些日子以來,微臣為七殿下授課,也隨七殿下聽了太傅和多位老師的教導,受益匪淺。”
“哦?你都學了些什麼?”司徒皇後問的很仔細。
墨譽不敢撒謊,隻得道:“家國天下事,為君為臣之道……墨譽才疏學淺,能跟隨七殿下學習治國之道,實在是三生有幸。”
司徒皇後笑了:“原來太傅平日裏所授的是這些東西,治國之道,為君為臣……真是盼著七殿下將來能做一位明君啊。”她的話不摻雜喜怒,意味不明,在墨譽以為她要發怒時,司徒皇後忽然話鋒一轉:“既然是太傅所授,墨譽,你便跟著學吧,陛下器重你,將來若做了首輔之臣,這些功課倒還用得上。”
“墨譽謹遵娘娘旨意!”墨譽俯身而拜。
百裏婧站在一旁,插不上話,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母後在對待墨譽時,慣常刻薄不饒人的個性似乎收斂了不少,竟沒有因為七弟所學的是為君之道而生氣,明明,這該是母後最忌諱的東西。
在墨譽走後,司徒皇後才道:“婧兒,你瞧見了麼?現在朝中那些老臣囂張到何種地步,你父皇還不曾立太子,隻是為七皇子選了侍讀而已,他們便眼巴巴地湊了過來,教授什麼治國之道君臣綱常,如此明目張膽,簡直可惡!”
百裏婧蹙眉道:“那,不如告訴父皇,讓父皇來定奪……”
“不必了!”司徒皇後打斷她,銳利的鳳目掃了百裏婧一眼:“告訴你父皇有何用?今日種種,若非你父皇默許,那些老臣如何敢做?冒冒失失把這些事與你父皇一說,豈不是更顯得我們司徒家有所圖謀?現在朝中人人都覺得七皇子將來會是皇儲,巴結黎家的人數不勝數,婧兒你可知為何韓曄會放棄你而選擇黎姬所生的那個丫頭麼?”
不待百裏婧回答,司徒皇後已經說出了口:“他也許不是不喜歡你,隻是更喜歡權勢,如今黎家如日中天,他擇了黎家的公主,大好的前途擺在跟前,犯不著為了一個你失了整個天下。當你父皇百年之後,七皇子榮登大寶,依靠裙帶關係,他韓家便能權傾朝野,再不用舉家流連北疆苦寒之地。隻要棄了一個你,如此容易便可做到的事,他為何不做?山盟海誓在權勢、地位麵前一文不值。”
司徒皇後說完,不曾看向百裏婧,而是興致極好地俯身摘下一朵盛放的紅色芍藥花,湊到鼻端聞了聞,似乎這些話自她口中說出來已經稀鬆平常,沒什麼值得情緒起伏的,隻等著給她的女兒當頭棒喝。
半晌,沒聽見百裏婧出聲,司徒皇後回頭看去,卻意外地發現她的女兒神情平靜,也沒有要歇斯底裏痛不欲生的樣子,她便笑了:“這一次,居然沒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