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神醫的性子在鹿台山上是出了名的散漫,他一邊吃著點心一邊喝著清茶,嚼碎了咽下去才回答道:“若那小丫頭在,老夫也不好說什麼,現在倒有些問題想問問你。”
木蓮蹙眉:“神醫有話但說無妨。”
孫神醫放下筷子,道:“那年,小丫頭中了劇毒,老夫恰好外出不在山中,你大師兄千裏迢迢將老夫找回替小丫頭診治,可解毒所用的藥引子千金難求,他外出奔波數月總算尋到。當時,你們都道他有能耐,隻有老夫知曉他必定經過了九死一生的磨難。照理說,甘願為她豁出命去,你大師兄必定愛她至深,自然不會輕易棄了她,可不過短短一年,我便聽你師父說,他們各自嫁娶了,如今一見,果然如此,這是為何?有情人可共患難,卻不可共喜樂,豈非世間最無奈之事?”
木蓮隨著孫神醫不急不徐的回憶記起了那段日子,又聽到孫神醫這般感歎,卻仍舊什麼都不能說,隻是搖搖頭:“木蓮也不知為何,大師兄和婧小白……太可惜了。”
孫神醫歎氣道:“唉,前些日子,老夫與你師父下棋,他連輸了好幾局,仍是半個字都不肯多說,你也這般守口如瓶,真叫老夫歎惋哪!”
喝了口茶,孫神醫繼續道:“至於你方才所問的問題嘛……小丫頭現在的夫君身子著實不大好,病症已非一日兩日了,可能是受過嚴重的傷害,也可能是中了毒才導致失語口不能言。照老夫的診斷來看,每隔半年他必嘔血,又患有失血之症,真可謂隨時命在旦夕,他能活到今日已屬十分不易。小丫頭嫁了他,真是可惜了啊。”
木蓮擰緊眉頭,頗疑惑道:“他是真有病?”
孫神醫費解地看著她:“真的有病?他病得快死了,又受了這麼重的箭傷,老夫為了安慰小丫頭才說他可以治得好,這種病,哪裏治得好,能活幾日是幾日,命途多舛哪!也不知何人竟對一個病秧子下如此毒手,唉,世風日下,世風日下……”
從孫神醫的住處出來,木蓮深鎖的眉始終不曾解開過,孫神醫是自鹿台山上來的,不可能與墨問有什麼勾結,可如果孫神醫所說的都是實話,那墨問果真是相府的大公子?他的傷痛都是真的,病入膏肓也是真的,他沒什麼企圖,隻是隨手撿了個大便宜娶了婧小白?
是便宜麼?
差點萬箭穿心而死,算什麼便宜!
但是,若說墨問隻是單純的病秧子,木蓮也再不會相信——他高深的武功,暗藏的心計,摸不透的性格,怎麼可能單純得了?!
怎麼辦?
如今這種狀況如何解決?
該往哪裏走才是對的?
嫁給墨譽?
離開相國府?
離開婧小白?
她的貞潔重要,還是她的使命重要?
木蓮的心裏亂糟糟,為今之計,隻能去找主人商量,她真的已經完全被眼下的狀況逼得亂了陣腳……
“果然是婧公主跟前的紅人,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還敢出來拋頭露麵,恨不得整個相國府整個盛京城都知曉她將是新科狀元夫人了,真是下作之極!”
“人家不是早就和四公子勾搭上了麼?那股子潑辣勁兒,比婧公主還厲害三分,她不就仗著有個強悍主子麼,有什麼了不起的……”
“喲,快別這麼說了,人家爬上了四公子的床榻,自此與我們這些丫頭的身份可就有別了,要是被她聽見了,咱們日後恐怕沒好日子過呢!咱們還要改口叫四少奶奶,不能再指名道姓了……”
“我呸!小賤蹄子變得可真快……”
丫頭們在假山後麵議論紛紛,聲音並不小,木蓮路過“海棠苑”聽得一清二楚,流言蜚語到處都是,絕對不隻這一處。若是照從前的個性,她會上前將這些小丫頭的嘴通通撕爛,但這回木蓮的雙手在袖中捏得死緊,恍若未聞地快步走了過去,將議論聲拋在腦後,做了這等齷齪事還想立貞節牌坊,嗬,她有自知之明。
自從回了盛京,木蓮從未與除了婧小白之外的人私下見過麵,婧小白也一直相信她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除了跟著她,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