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死”字咬得極重,絲毫不是在說笑,這下所有人都被唬住,誰都知道婧公主脾氣暴躁,卻不知她竟較真到如此地步,木蓮對她來說很重要,誰也料不到重要到她可以為了木蓮大開殺戒!
百裏婧會不會殺了墨譽?隻要想一想幾個月前她如何對待舊情人和情敵便知。這會兒,沒人當她在開玩笑。
然而,此刻,誰的絕望都不會比墨譽更深——他心心念念的畫中人拿匕首抵著他的心口,逼他娶另一個女人為正妻,明明,他真的不曾招惹過木蓮,明明,他絲毫不知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是如此無辜卻百口莫辯。
所有的委屈和絕望都漫上來,墨譽望進百裏婧漠然的眸子,忽然別開頭,一滴淚滑落在他的腮邊,他啞聲點頭:“你要我娶她……好,我娶她。”
還有一句,他沒有說出口:你要我死,好,此刻,我已與死了無異。
鬧得這麼僵,木蓮原本要上前勸阻,聽到墨譽這一聲回應,立刻怔住了腳步,心裏某個地方土崩瓦解,她呆呆凝視著百裏婧的背影,胃裏泛著濃濃的酸——
婧小白,你知不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有時候真的很招人恨,你護你的短,卻讓我顏麵掃地屈辱終身,你自以為給了我最好的歸宿,卻讓我從此以後再也無法抬頭做人!
不,你永遠不會知道……站在你的角度所看到的一切,都那麼自以為是……
百裏婧收了匕首,放過了墨譽,回身對左相墨嵩道:“左相大人,可以著手準備婚事了。”
墨嵩心裏有千般的不願,卻還是諾諾地應了。
混亂的局麵就此平複,百裏婧拉著木蓮的手走出了浩然齋,竹林裏、假山後躲著的丫頭們目睹了這一幕,心下妒忌極了,隻道木蓮真是好命,因為是婧公主的侍女,犯了這等苟且之罪卻得了這樣的好歸宿,再想想自己,不由地黯然之極。
回到“有鳳來儀”,熱水已經燒好,木蓮在木桶內泡著澡,百裏婧站在屏風外頭斟酌著問道:“木蓮……到底是怎麼回事?”
木蓮蹙著眉擦洗著酸痛的身子,心裏頭翻江倒海,她完全不知是怎麼回事,但被人陷害無疑,那陷害她之人最有嫌疑的便是身中九箭的病秧子駙馬,可是,方才聽說遠山死了,病秧子剛醒過來,他們在她昏迷的那兩日裏做了什麼?為何她失蹤,卻沒有人發現?
若木蓮真是貞潔烈女,受人陷害而失了處子之身,她就應該一頭撞死以示貞潔,但她卻不能死,甚至不能將這兩日所遇到的意外吐露半句,隻能一人默默無言地吞下苦果……
那個設計她的人,是不是一早就料到她會有如此多的苦衷,所以才有此一計?
百裏婧問起,木蓮不能不回答,她輕飄飄地應道:“婧小白,我不想說。但是你該知道,像我這樣的出身,確實是高攀了墨譽……我不想要他負責,我隻想繼續陪在你身邊……”
木蓮說的都是實話,她的職責就是陪在百裏婧身邊。
百裏婧咬著唇,心裏頭異常難過,她從沒料到如今這個局麵,為何自從下了鹿台山,一切就都不順了?
“木蓮,”百裏婧低著頭,輕聲道:“我還是糊塗,做事衝動,你都是知道的。如果你覺得委屈,覺得難過,一定要告訴我,不要自己忍著,即便我得不到幸福,卻希望你能有一個好歸宿,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圓滿呢?”
木蓮回身,隔著琉璃製的屏風,看到立在屏風那頭的女孩單薄的身影,是啊,為何就不能圓滿呢?她想開口勸慰婧小白,卻聽到外頭有人在說話:“公主,駙馬爺得知遠山去了,悲痛不已,藥都喝不下了,公主快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