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5章 真是齷齪(1)(2 / 2)

“走吧,去法華寺。”韓曄忽然收回目光,調轉馬頭往東。

韓文韓武立刻跟上,卻有些奇怪,明明去城東法華寺有捷徑可走,主子為何偏偏要從長興街穿行而過?

長興街繁華,這個時辰恰是百姓歸家或是商販們準備夜市的時候,人多且雜,來往有諸多阻擋。

三人的馬行得極慢,路人有的很自覺地避讓,有的會罵罵咧咧地退開,忽地,從轉角處躥出一個矮小的、梳著垂髫髻的小姑娘,大約八九歲模樣,身穿普通的農家粗布衣裳,左手臂上挎著一個裝滿了花枝的竹籃子,右手將一枝鮮豔的紅色花朵高高舉起,笑眯眯脆生生地對韓曄道:“爺,買枝花吧?”

小姑娘而已,並不具有刺客的殺傷力,韓文韓武都沒有上前攔阻。

韓曄勒住馬,神情未變,居高臨下地淡淡問道:“這是什麼花?”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還是笑眯眯的:“木蓮花啊。”

韓曄彎腰,接過了小姑娘手裏的花枝,湊到鼻端輕嗅,隨後些許笑意柔柔鋪開:“買一朵吧。”

他驅馬往前,後頭的韓文給了小姑娘一些打賞,韓武卻不解,在馬背上問:“爺,這分明是一朵虞美人,怎麼會是木蓮花?那賣花的小姑娘竟不識花。”

韓曄但笑不語,眼眸低垂,隻見柔嫩的紅色花瓣上刻著幾個蠅頭小字:“主人,殺他及早,恐防有變。”

及早?

一個總是躲在女孩背後遮遮掩掩的窩囊廢,取代了他從前所有的位置,較之與他大打出手的司徒赫更加可惡,即使無變,即使他真的病弱不堪,他……也非死不可。

華彩的轎子不緊不慢地行駛在街道上,去往晉陽王府的路,從一個月前起,已經走了不下十次,卻隻有出嫁那天百裏落走得誌得意滿。

這些年,一直被百裏婧壓在頭上,她總算在三月初十那日奪回了些風頭。皇宮內的正午門曆來隻有皇帝才可通過,除卻景元帝,近二十年來,唯一一個從正午門進入皇城的,隻有司徒珊入主未央宮時,以國母的姿態風光嫁入皇家,成了實至名歸的大興國皇後。

三月初十,錦華宮和落華宮的兩位公主同時出嫁,迎親的隊伍停在太和殿的殿前廣場,她榮光無限地走向迎接她的夫君,而另一側華麗了數倍的婚轎旁卻連新郎的影子都沒有瞧見。

頓時,數不清的陪嫁都成了莫大的笑話,爭相嘲諷著帝國的嫡公主竟嫁得如此可憐,夫君病弱不堪,讓小叔子代為迎親。這個笑話,已然被載入了史冊,恐怕日後哪朝哪代的百姓都不會忘記。

婚轎從正午門抬出,然後一左一右往城東城西兩個不同的方向而去,她百裏落是如此地歡喜,且不足為任何人道哉。並不是因為她愛著韓曄,或者終於得償所願地覓得了一門中意的親事,而僅僅是因為她總算在婚事上扳回一局——隻要能讓百裏婧不開心,隻要能讓百裏婧從此再也抬不起頭來,那麼,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且不計代價的!

然後呢?

然後一朝嫁入了晉陽王府,她是得意了,可這得意卻維持不了多久,她的夫君表麵彬彬有禮,內裏竟冷漠到就算有一把劍插在他的心窩上,他都能夠鎮定如常,麵不改色。

這樣的溫和知禮,像是臉上戴了描摹好的麵具,任你哭著喊著鬧著,他都不肯將這麵具摘下來,多麼讓人絕望,不溫不火是世上最讓人痛恨的感覺!

許是轎夫踩空了腳,轎子晃動了一下,百裏落扶著轎壁才穩住身形,外頭春翠斥道:“小心點!你們這些奴才!要是傷了落公主怎麼辦!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那些轎夫都是晉陽王府的人,並非陪嫁的奴仆,因此對於春翠的嗬斥並不怎麼買賬,反而還嘴道:“剛剛竄出來一隻野貓,我們也沒瞧見啊!也不知道是誰家的貓!”

四個轎夫身材結實魁梧,並不是春翠能惹的,這也不比宮裏有禁軍保護,竟像是入了龍潭虎穴動彈不得似的,春翠於是嘀咕了兩句就沒敢再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