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頭,笑意盈盈道:“前日蹴鞠賽過後,姐姐便十分想問候婧兒妹妹和妹夫,奈何天突然下雨,母妃又強留我在宮中住上幾日,我便沒去相國府上拜訪。卻不想,今日這麼巧,婧兒妹妹和妹夫都入宮了,又在這繁花似錦的禦花園內碰上……”
百裏落頓了頓,轉身麵對著百裏婧,仍舊帶著笑意:“妹妹為何要如此冷漠疏離,坐的那般高高在上,沒說上幾句話便要走,竟讓姐姐覺得婧兒妹妹是嫌棄姐姐了。”
在這些太監和宮女的麵前說得如此楚楚可憐,她竟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了百裏婧的身上。百裏婧素來是不喜爭執的,因為從小與男孩子混在一起,性格也不由地沾染了男子的直率和豪爽,輕易不會與人計較,若真計較起來,她不會動口,隻會動手。
這個被百裏婧忽視了十幾年的姐姐,竟在她十六歲這一年橫空出世般與她徹底對立,處處與她為難,她究竟是仗著誰的勢力?
父皇?
黎家?
還是韓曄?
百裏婧想不明白。她有太多的事想不明白。
百裏婧蹙眉盯著百裏落,正要開口,卻聽墨問在竹攆上咳嗽了起來,咳得很厲害,他用絹巾抵著唇,神情十分痛苦。
“墨問,怎麼了?”百裏婧的注意力被轉移,關切地問道。
百裏落也看過去,還沒出聲,墨問手裏的絹巾忽然朝百裏落的方向飛去,絹巾上隱約有些不幹不淨的痕跡。
百裏落原本要上前的腳步迅速一轉,躲過那飛來的肮髒的絹巾,將原本的道讓了出來。
墨問隨即朝百裏婧伸出一隻手去,這意思非常明顯,那些抬轎的太監們立刻會意,抬著竹攆往前走了兩步,墨問總算如願握住了百裏婧纏著紗布的手,帶到唇邊輕輕一吻。
二人完全忽視道旁的百裏落,墨問的眼神滿含溫柔,她不嫌棄他,哪怕他病弱至此。
太監們抬著竹攆繼續行路,百裏落在身後不鹹不淡道:“婧兒妹妹,若是不想自討沒趣,最好不要現在去紫宸殿給父皇請安,也免得妹夫尷尬。”
這是一聲提醒,沒帶多少笑意。
百裏婧抿唇,似乎已猜到她的意思,偏頭看向墨問,墨問一如既往地對她微笑,神情無限寬容。
“多謝姐姐提醒。走吧。”百裏婧高高仰起脖子,帶著帝國公主才有的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傲慢,將百裏落遠遠甩在了身後。她若是不在乎,便沒人能讓她尷尬。
一行人穿過繁華小徑,木蓮回頭瞧了百裏落一眼,又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待那兩乘輕轎消失在轉角處,百裏落狠狠掐斷了手中的牡丹花枝,幾根手指慢慢地收緊,一寸一寸,將那朵嬌豔欲滴的牡丹掐出了紅色的汁水來,而她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眸中也再無溫婉,隻剩下漫天的恨意洶湧翻滾,快要滿溢而出。
蹴鞠賽上,那些大臣注意的隻是賽事誰贏誰輸,那些後妃隻為了討好父皇的歡心才來湊湊數,而她,不同於他們所有人——
她隻想看看,這場賽事裏,司徒赫如何置墨問於死地。
墨問死了,對她來說,無關緊要,然而,對另一個人來說卻息息相關,意味著那個人將會變成寡婦,成為出嫁一月便克死夫君的禍害!
她懷揣著這樣的目的去看蹴鞠賽,如願看到黑衣隊的司徒赫等人對墨問痛下殺手,那樣凶狠的球肆意地對著墨問招呼。她可以理解墨家老二老三對墨問的恨意,也可以理解司徒赫想要殺了墨問的決心,連謝玄想要贏得比賽的野心她也通通明白,卻無法接受韓曄故意的鬆懈和遲鈍——
他可以在高手雲集的蹴鞠賽上射進了第一個球,怎麼可能在後續的比賽中屢屢失去反擊的機會?帶著皇室隊的幾個半吊子皇子們隻防不守,給黑衣隊讓出了一次又一次的進攻時機,讓司徒赫、謝玄等人把那結實的、有力的蹴鞠往墨問所在的球門射去!
唯一的解釋是……
韓曄也想墨問死。
他自己無法動手,便借了司徒赫等人的手。
皇室隊的輸贏都不算什麼,他從未放在眼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