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點,快點,戲開始了。”
身後聽見有個丫頭在喊。
“是黎老板麼?”然後是個溫柔的女聲應道。
“是啊!黎老板的《十八相送》。”丫頭笑道。
居然有人稱黎戍為“黎老板”,這著實讓人訝異,司徒赫、百裏婧等人都回頭望去,隻見一位著粉裙的小姐腳步匆匆地朝看台走來,就在他們身後的桌子上坐定,用絹巾擦著額際的汗,眼睛卻定定看著台上的黎戍。
跟在她身邊的丫頭一邊為她倒水,一邊笑道:“小姐,黎老板的《霸王別姬》真驚豔啊,沒想到這祝英台的扮相也這麼美,眼裏含情,嗓子也好,跟著小姐聽了幾年的戲,還是黎老板唱得最好。我啊,頭一回見小姐這麼心急,上完香拜完佛還趕著來戲樓子……”
那小姐嗔怪地打斷她,麵色溫柔如水:“香萍,別說了,好好聽戲。”
那叫香萍的丫頭一吐舌頭,坐下了。
都是這樣,相處得太熟的人倒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對眼前的一切改變都覺得普通、平常、不知珍惜,倒是那些不熟的人才真正懂得欣賞他眼裏、戲裏的內容。唱戲時的黎戍,與平日裏油腔滑調嘻嘻哈哈的樣子完全不同。
有時候,與你最熟的人卻不一定最懂你。
小二來添茶水,黎狸略帶興奮地問道:“那邊的小姐是哪家的啊?”
小二瞥了一眼,笑道:“哦,那是楊尚書的千金楊若蘭小姐,自從戲樓子建成,她天天都來這兒聽戲的。”
“噗……”
黎狸剛剛喝進嘴裏的茶噴了出來:“什麼?楊若蘭?我大嫂?!怎麼這麼巧?”
六部的幾位尚書,姓楊的隻有吏部尚書楊弘,這位楊尚書為人剛正不阿,在朝中頗有威望,因此擔任六部之首——吏部的尚書以來,無人有異議。他的大兒子楊峰為禁軍統領,直接效命大興皇帝,不聽從任何人差遣,而楊家隻有這一位千金,年方十七,上門提親的人早就踏破了門檻。
“噗……”
黎狸剛剛喝進嘴裏的茶全噴了出來:“什麼?楊若蘭?我大嫂?!怎麼這麼巧?”
她這麼一聲叫,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百裏婧好奇地問:“你大嫂?黎戍真訂了親了?”
心目中的偶像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問她話,黎狸受寵若驚地坐直身板,大大的眼睛滿含興奮,一古腦兒全招了:“是啊!我爹說,給我大哥相中了楊尚書的女兒,聽說人長得標致又知書達理,我爹準備過些日子就去給大哥提親的,今天居然這麼巧撞上了。麵對麵一瞧,這楊家小姐真如傳說中那般端莊賢淑,最難得的是,她居然也愛聽戲,還愛聽大哥的戲!真是緣分哪!”
黎狸說罷,拿眼去瞅司徒赫,司徒赫沒任何表示,她不禁有些失望,這傳說中大哥的相好的,怎麼一點表示都沒有呢?果然如大哥說的那樣,他隻是單相思啊。
墨問又剝了一堆的瓜子仁,放在了她麵前,百裏婧邊拾起來吃,邊笑道:“這麼說,馬上就有黎戍的喜酒喝了?”
她這麼問的時候,臉上那種毫無瑕疵的笑,讓坐在近旁的墨問黑眸微微一眯,他們成親時不曾喝過合巹酒,她一人卻將一壺的女兒紅都喝盡了,新婚夜本是在他身邊照顧他,卻因酒的後勁醉倒在他懷裏,口中喃喃喚著的那個名字如此刺耳。
怎麼成親當日他不曾計較,一個月過去,他倒對未喝合巹酒耿耿於懷了?
然而,再耿耿於懷也不能發作,墨問執起一旁的茶壺,為她倒了一杯茶。百裏婧正跟旁邊桌的司徒赫說話,沒注意,端起杯子就湊到唇邊喝了,結果茶水剛沏開,太燙,舌頭一麻,她後知後覺地鬆開手,茶杯掉在桌上,潑出的茶水把那一小堆瓜子仁給淹了。
“婧小白,怎麼了?!”司徒赫見狀,立刻起身朝她走過去。
百裏婧掩著口,黑亮的眼睛因為燙而汪著層層水汽,好不可憐,墨問黑眸一縮,伸手就將她摟進懷裏,一手拿開百裏婧掩著嘴的手,眼眸中的自責和心疼越發重了,似乎不知所措,他湊近她的唇邊,輕輕地吹著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