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戍又用折扇敲了敲她的腦袋:“小狐狸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一廂情願的又不止大哥一個,這才叫般配懂不懂?”
黎狸撫著被敲痛的額頭,她是真不懂,追上黎戍的腳步,追問道:“還有誰是一廂情願啊?”
放生池畔的人也不少,池子裏水色透明,能清晰地看到水中成群的錦鯉,還有遊走在石頭間的大小龜。通往池子的白石階梯上站著好多花花綠綠的裙子,少女、少婦們將手裏的魚放生,目光追隨著它們一直遊得遠遠的。
放生池很大,曲曲折折,一眼望不到頭,池子那頭有鬱鬱蔥蔥的高大古樹,倒影垂在池中心,顏色與那些錦鯉相應,說不出的安靜唯美。
池中心立著一尊高大的佛像,雙手結印,眉目慈祥,似乎能寬容世間的一切罪惡,靜靜注視著所有注視著他的人。心胸坦蕩的人敢於與佛對視,心裏有鬼的人眼神便會不由自主地躲閃。
墨問的眼睛從滿池的活物上移開,毫不回避地與佛對視,唇邊卻不由地微微一哂。
放生池其實也很可笑,將不知從何處捉來的魚和龜經由商人的手中買來,再到這池中放掉,看似是善舉,卻使得捕獵的行徑越發猖狂,成就了許多的逐利之徒,如此循環,到底有什麼意思?
若使人有了放生的念頭,便算善舉麼?不問緣由不計後果,可想而知,佛家的放生池也隻是虛有其表罷了。
放生池對麵便是高高矗立的藥師塔,藥師塔旁是五層高的藏經閣,從鬱鬱蔥蔥的樹影裏,可以隱隱約約看到禁軍士兵將藏經閣包圍了起來。
墨問心裏有了一個荒誕的假定,禁軍如此大動幹戈地在佛誕節這天包圍藏經閣,必然不會是修纂經書這麼簡單。若真要修經書,景元帝登基已然十七年之久,早不修晚不修,偏偏現在要賜福大興百姓,可笑,可疑。而韓曄去的方向是藥師塔,藏經閣離藥師塔不過百步之遙……
“給你。”
一道女聲陡然在耳邊響起,百裏婧雙手並攏,掌心裏捧著兩條錦鯉,停在墨問身邊,錦鯉在她的手心裏搖尾蹦著,濺了她一臉的水。
墨問抬手將她臉頰上沾的水珠擦去,並沒有去接那兩條魚,而是微笑著捧著她的手心,和她一起蹲下,帶著她瑩白的手一起伸進略涼的池水裏,待他的手徹底浸入水中,百裏婧的手心才剛碰到水,錦鯉遊擺著身子,一下子就往池水中躍去。
沉默的從不開口的男人,嬌小的眉目如畫的少女,一同矮身蹲在那裏,竟不會讓人覺得有任何一絲突兀。
百裏婧偏頭對上墨問的眼睛:“魚把你的病弱和晦氣都帶走了,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個沉默的男人似乎太愛他的妻,眼神溫柔得讓人沉醉,就著蹲下的姿勢,他輕而易舉地就吻上她的眼,一觸即止,不等她答複,也不看她的神情,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沉靜的黑眸注視著池中遊動嬉戲的魚兒,唇邊染上了太過明顯的笑意。
“何必呢?赫將軍,你這不是找不自在麼?人家夫妻間的事,你能插的進去?別以為是什麼青梅竹馬就了不起了!我告訴你,夫君大過天,婧小白就是個普通的姑娘,她已經出嫁了,還一心向著你?別做夢了!”
眼看著司徒赫快把放生池的護欄摳出幾個洞來,黎戍搖著扇子給他潑冷水。司徒赫冷哼一聲別開頭,一句話也不肯答。
正在憋悶,一隻手伸過來,婧小白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條黑蛇,繞在手腕上“噝噝”地吐著信子,黎戍本來氣定神閑笑容滿麵,一見這蛇,嚇得“媽呀”大叫了一聲,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手裏握著的折扇飛出去,飄到放生池裏,很快便沉了下去。
黎狸也怕蛇,見她大哥倒下了,尖叫著往司徒赫身後躲,魂都快嚇沒了。
見到這條黑蛇,人人都恨不得躲得老遠,司徒赫卻一反常態地笑了,他自百裏婧手上接過那條黑蛇,那黑蛇竟順著他的胳膊爬到他肩膀上去了,盤成一圈縮在那裏,乖順得像家養的寵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