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許是自卑(2)(1 / 2)

“毒婦”不合適,“大嫂”叫不出口。

方才那般在意衣著,又急忙將那隻兔子藏起,竟是以為百裏婧會像木蓮一般大大方方地闖進他的屋子,可出來一看才知道,她立在院中,隻是等他出來說話,並沒有要進屋中的打算。

思慮間,墨譽已經來到百裏婧跟前,雖然同是十六歲,墨譽卻比百裏婧高了足足一個頭,與墨問的淡然沉靜相比,他仍帶著少年人的稚氣和傲氣。

墨譽不開口,也不行禮,百裏婧忽地笑道:“狀元郎好大的架子,見了本宮連一聲問候都沒了!莫不是以為做了翰林院修撰,將來會是首輔之臣,又成了七皇子侍讀,少傅、太傅之位指日可待,便開始目中無人了麼?”

墨譽那些忐忑和糾結的小情緒被百裏婧這麼一諷,頓時丟到了九霄雲外去,眉間蹙起,脫口而出道:“你……簡直不可理喻!”

百裏婧也惱了,冷笑道:“敬告狀元大人一句,木蓮是本宮的貼身侍女,與你們相府裏那些丫頭身份有別。狀元大人如今步步高升,大可隨意收了那些丫頭做房裏人,怎樣寵幸折辱都無所謂,但木蓮不行,她若嫁人,必得明媒正娶!收起你那些齷齪心思,好好保住頭頂的烏紗帽再說吧!”

說完便不再逗留,轉身往外走去。

墨譽那冠玉般的俊臉氣得漲紅,胸口壓著一塊越來越沉的大石頭,急急上前去一把扯住百裏婧的胳膊:“什麼叫齷齪心思!你給我說清楚!”

百裏婧回頭,嘲諷地對上他的眼睛:“還需要說得更明白麼?府中人盡皆知,連那些粗使丫頭都在背地裏說三道四,四公子敢摸著良心說確無其事?”

墨譽頓時啞然,前夜他與木蓮確實不清白,可他並非清醒並非自願,卻又不能說確無其事,他雖不想承認,但也瞞不住自己的良心。

“那……不是我所想的。”墨譽憋了半天,隻說出這麼一句。

百裏婧聽罷,厭惡地掙開他的手,怒氣洶湧而來,正麵直視他:“做了就承認!你們這些男人就沒有半點擔當麼?墨譽,本宮警告你,你若是再敢欺負木蓮,讓她受委屈,本宮不會輕饒了你!”

如果說木蓮那個潑婦能把墨譽氣得吃不下飯,那麼,百裏婧這個毒婦一出口就能讓他氣得血氣上湧,幹淨清亮的眼睛裏怒火滔天:“你是讓我娶她為正妻?就算我肯娶,我父親還有皇帝陛下都不會答應!”

自古新科狀元郎多數婚配當朝公主,再不濟,也是丞相之女或翰林千金,皆為朝中重臣的女婿。墨譽這麼高聲一喊,喊出了他心底深藏的自卑。

這世上的高傲分很多種,有一種人具有睥睨天下無所畏懼的沉穩,他的驕傲不需掩飾什麼,也不需刻意炫耀什麼,舉手投足間都是氣度和風華,他的底氣足,無論處於什麼境況都能應對自如。

而另一種人的高傲卻是因為自卑,他深知自己沒有什麼,在努力去得到的時候便裝作不在乎,他把欲望和期待藏在沉默寡言的背後,比如,墨譽。

如果說墨問出身不堪,但他起碼是長子,若真要論起名分來,墨問才是名副其實的墨家嫡長子。

但墨譽不同,墨譽的母親是左相府上最卑賤的侍妾,且他出生時母親便因難產而死。他從小遭受府中主母的冷眼,還有兄長的欺淩和鄙夷,被忽視和嫌惡皆是家常便飯。

人人都道左相府的四公子好靜,那是因為他隱忍著,把所有不滿和壓抑都吞下肚,日複一日地在經書中找到慰藉,他清楚地知道,入仕是他唯一翻身的機會,而讀書是他這個庶子入仕的第一正途——

二哥、三哥都是靠父親的權勢謀的官職,他不能與他們一樣,他因自卑而衍生的驕傲,迫使他必須行得正走得端,他不靠任何人,以自己的努力和學識得到陛下的讚賞和朝臣乃至百姓的目光。

明明,今日得到的一切都是他應得的,沒有什麼可自卑的。但他卻偏偏自卑了,他的娘是侍妾,他平生最厭惡侍妾之位,卻在酒後犯下如此讓人不齒的過錯,他想盡了方法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娶木蓮為正妻,不可能,納木蓮為侍妾,他不願,但他必須得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