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與他如此親密,卻說出這般荒唐的話來,不要愛,隻是一起活著,若沒有愛,行屍走肉般地活著有什麼意思?
墨問的黑眸一縮。
但到底是讓她劇烈躁動的情緒安定了下來,她沒再那般決絕地對他大吼出聲,也沒有失常地在雨夜裏紮了一個時辰的馬步。試探到什麼地步該休止,對付獵物何時該鬆何時該緊,他深諳此道。
大手撫上她柔順如黑綢的長發,墨問俯下身,將顫抖的唇印在了百裏婧的額頭上,他在她手心裏寫:“好,一起活著,我不愛你……”
將她的手包裹在手心裏,墨問的眸子忽然就不易察覺地暗了幾分,手指的柔軟和溫度,昨夜他曾清楚感知,現在想起來仍十分懷念那滋味。
不能再想。
越想越覺折磨。
墨問忽地將百裏婧拉起來,按她坐在梳妝鏡前,在她手心裏寫道:“我替你綰發。”在她的質疑目光中,他蹙眉,很失望地又寫:“別笑,我已會了。不信,讓我試試。”
百裏婧終於笑了,黑亮的眼睛毫不回避地看著他:“嗯,那你試試看。”
這樣嗔怪且帶俏皮的口吻,從她口中說出來,墨問竟是一愣,他站在她身後,雙手扶著她的肩,姿勢本就曖昧,若是正常的夫妻,丈夫處於他這樣的位置,肯定會從背後抱住他的妻,壓下頭去吻她,在鏡子裏窺探二人纏綿時的你儂我儂。
然而,他們不是正常的夫妻。
所以,墨問老老實實地給他的妻梳頭,昨日看她師範,今日就學會了,替她梳了一個雙環高髻,再插上點翠桃葉簪……
墨問似乎特別喜歡桃葉簪,點翠的工藝,鮮亮的色彩。
“很不錯。”百裏婧對著鏡子照了照,回頭笑道:“學得真快。”
墨問站在她身後微笑,鏡子裏他唇角的弧度優美且自然。
雨隻下了一夜便歇了,陽光從窗口射進來,將銅鏡裏修長的人影照得模糊。
“婧小白,你不是說隔一天去偏院住一次的麼?怎麼連著兩天都去那兒睡呢?”
百裏婧一回前院,木蓮就不滿地責問道。
“害我昨天晚上等了你好久,又跑去偏院找你,你居然已經睡了!”
百裏婧垂眸,她那麼狼狽地落水,墨問都替她瞞著,她自然不會自己說出口,於是便道:“下雨了,回不來,索性就在那裏歇下了,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木蓮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嗓門不自覺大起來,怒其不爭道:“婧小白!你長點兒心吧!他是個男人,再病秧子也是男人,你跟他在一起會吃虧的!他們墨家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前頭的話都還靠譜,最後一句卻讓百裏婧皺眉:“墨家的男人?木蓮,你對他們家了解多少?昨天墨譽找你做什麼?為什麼他們都用那種眼光看你?”
讓一向遲鈍的婧小白都提出這麼多的疑問來,木蓮狂躁地“啊”了一聲衝了出去:“婧小白!你好自為之吧!你遲早要後悔的!我去做飯!不跟你閑扯了!”
在“有鳳來儀”外頭伺候的丫鬟平兒看出了百裏婧的疑惑,小心地上前,殷勤地解惑道:“婧公主,聽說四公子要收了木蓮姐做房裏人,可木蓮姐不答應,兩個人昨天還吵了一架呢。”
“墨譽要收木蓮做他的房裏人?”百裏婧一愣。
木蓮上鹿台山的時間比百裏婧略早些,山上的女弟子又少,所以,她和木蓮便住在同一間屋子裏,性格又都好動,每次闖了什麼禍,犯了什麼錯,兩個人一起受罰,漸漸的,愈罰交情愈深。
但木蓮與百裏婧不同,她是山下村子裏無家可歸的孤女,母親因病早逝,父親上山砍柴的時候被狼叼走了,因為跟師父混的熟才勉強做了他的弟子。
其餘上山來習武的多數都是世家子弟,個個家底殷實富足,習武的目的要麼為了複興家族,要麼是為了參加武舉謀取功名,或者有少數是像她這種為了習武以後去做女將軍,雖然其中多少有些玩鬧的性質。
百裏婧和韓曄要回盛京的時候,木蓮舍不得,便和同他們一起回來了,雖然她名義上是做了大興國榮昌公主的貼身侍女,可百裏婧從未將她當做下人看待,大小事務多少是木蓮出頭做主。後來下嫁左相府,木蓮也要隨著一起來,百裏婧也沒有攔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