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問低頭看著她,眉目柔和,忽地伸出手為她扶正發髻上的點翠桃葉簪,動作親昵而自然,隨後,兩人攜手走上碧波閣正門前的台階。
這一刻,百裏婧的心裏,絲毫沒有勉強炫耀幸福的意思,也沒有想過讓韓曄看看她過得多麼頹唐或者多麼開心,她的心如此地灰。
司徒赫自看到墨問時起,便沒有繼續站在窗口,大步折回桌前重新坐下,倒是黎家兄妹一直在看熱鬧。待百裏婧攜墨問上樓來,他們又跑去樓梯口迎著。
海棠紅的身影擦過鏤空雕花的窗,一閃而過,韓曄仍舊注視著對麵的窗外,不曾轉過頭來,仿佛那一邊有無限的好景致,讓他舍不得移開眼。
木蓮放緩了腳步,刻意朝裏頭看去,見一身錦繡白衣的男人坐姿端正,可垂下的左手卻鮮血淋漓,一隻碎了的白瓷酒杯捏在他的手心裏,碎片變成粉末,和血跡一起一點一點落下。
不忍再看,不能推門而入,木蓮別開頭,快走了兩步,邁入了最裏側的雅間。
墨問進屋後,司徒赫一直沒什麼好臉色,人不多,座位也好安排,百裏婧左右分別是墨問、司徒赫,司徒赫那邊是黎戍,黎狸又坐在黎戍和木蓮中間,六個人圍成一個圈。
木蓮正好坐在了黎狸身邊,仇人相見分外眼明,黎狸看著木蓮瞪大眼睛:“這個臭丫頭為什麼也有位置!她是誰啊!”
百裏婧也認得這個紅衣女孩就是那日攔下她馬車的“嶺南女俠”,果不其然,以木蓮的火爆性子當下就發作:“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浮遊山女俠啊!招搖撞騙的三流門派!怎麼,上次教訓得還不夠,這回還有臉出來比劃麼?”
黎狸最不能容忍別人侮辱她的師門,哪怕師門名聲再不好,她也得護著,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木蓮的鼻子大罵:“哪裏來的臭丫頭!有本事跟本小姐打一場!光耍嘴皮子有什麼用!”
木蓮挽袖子也跟著站了起來,昂首挺胸:“打就打!走!外頭就有空地兒!”
“走!誰怕誰啊!”黎狸也不是省油的燈。
兩人各不相讓,推推搡搡地出去了,屋子裏總算安靜下來,黎戍按著額角哀吟:“哎唷,我的親娘啊,這兩個丫頭真有能耐!小二,上菜!再上兩壺好酒!”
“好嘞!爺!馬上來!”小兒樂顛顛地去了。
百裏婧為墨問倒了一杯茶,接口道:“黎戍,上酒你一個人喝?墨問不喝酒,赫受了傷,也不能喝酒。”
黎戍瞧著百裏婧直瞪眼:“婧小白,你把你相公帶來卻不喝酒,你來砸場子的啊!赫將軍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他喝點會死麼?嗯?”
墨問一直溫文爾雅地坐著,見黎戍這麼一說,他淡淡一笑,牽過百裏婧的手,慢條斯理地在她手心裏劃著:“我可以喝,別掃了興。”
百裏婧對他笑:“沒關係,不用理他們。”轉頭問另一邊的司徒赫:“赫,傷口還疼不疼?你這樣坐著受得住麼?讓小二加個軟墊子?”
墨問寫那幾個字的工夫,細微的親密不自禁從兩人相握的地方流露出來,司徒赫盯著墨問挪動的指尖,恨不得將它掰作幾段。
是以,百裏婧問他話的時候,他閉口不答。
“赫?”百裏婧又湊近了些,低頭去瞧他垂下的眼瞼。
司徒赫哪能受得了她這麼近地瞧著,抬起頭瞄她一眼,悶聲悶氣道:“不用了。”
黎戍笑眯眯地看著墨問,笑道:“你們夫妻倆還真有法子,寫寫畫畫的,故意讓我們這兩個光棍寒磣哪?”
墨問微笑,麵露些微羞澀,微微低垂的眼眸卻沉靜無波。
黎戍轉而推了司徒赫一把:“喂,赫將軍,茶酸了是吧?讓小二給你換一杯?”
司徒赫抬腳踹翻了黎戍的凳子。
黎戍慘痛地摔了個仰八叉,撫著屁股哀吟:“司徒赫,你丫的夠了!爺天天被你和婧小白折騰,折騰這麼多年了,今天給點麵子成不!”
小二正端著糕點送來,一樣樣擺上桌。墨問瞧見一份顏色豔麗的蜜餞果子,便抬手挪到了百裏婧麵前,司徒赫瞥見墨問的動作,隨即將自己手邊的一碟鹹肉餡兒的脆餅換過去,語氣冷淡依舊,看都不看墨問一眼:“婧小白不喜歡吃甜的,蜜餞果子、桂花糕,她都不喜歡,吃多了會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