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長。我想見你。
他柔柔笑開的樣子,像新婚的丈夫看著深愛的妻子,百裏婧被他溫柔的眼神絆住,半晌才道:“我去熬藥。”
墨問抿起薄唇,朝她伸出一隻手來,百裏婧上前握住,墨問寫道:“我替你綰發。”
百裏婧愣了愣,忽地笑了:“好。”
三千青絲鋪在背上,墨問站在她身後,有些犯難,世上有很多事情並不是無師自通的,比如綰發。他從未做過這等風流閑雅之事,在此之前連女子的發髻都不曾仔細研究過,隻是近日來對她的長發很感興趣,每時每刻都想捏在手中把玩。這般自告奮勇地替她梳頭,真有點騎虎難下。
發絲光滑,木梳從頭梳到尾,綢緞一般在手心裏一滑而過,他如此三番地梳了下來,忽地俯身從她肩側探出頭,對著梳妝鏡中映出的絕美容顏蹙起了眉頭。
百裏婧偏頭問:“怎麼了?”
墨問的長發也未梳,零零亂亂地和她的發混在一起,他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似的低頭在她肩上用指劃著,百裏婧感覺出來,他寫的是:“我……不會。”
“笨蛋!”百裏婧幾乎是脫口而出地罵道,有些羞惱,他之前用那麼肯定的眼神說替她綰發,結果居然是不會。
墨問聽罷,俯身委屈地將她的腰輕輕環住,在她身邊蹲了下來,拉著她的手寫道:“我是笨蛋。教我。”
他承認得倒幹脆,百裏婧無奈地別過身,重新看向銅鏡裏,語氣卻軟了下來:“……好,看著。”
墨問蹲在她身邊,認真地看著她的動作,時而蹙眉,時而又舒展。
遠山端著洗漱的銀盆進來,瞧見這溫馨一幕,忙又退了出去。這戲倒是越做越像真的了,主子到時候能否全身而退?稍有不慎便會招來殺身之禍,由不得他不擔心。
“啊!”
一聲驚愕的吼叫聲在清晨的“浩然齋”內響起,墨譽抱緊薄被直往床頭縮,怒不可遏道:“木蓮!你怎麼會在我床上!你……我……我的衣服呢!”
木蓮早就醒了,而且穿戴整齊,睜著雙無辜的眼睛在墨譽身上瞟來瞟去,像是去煙花柳巷找姑娘似的上下挑揀一番,她隨即跪坐起來,欺近墨譽跟前,一隻手揪過他胸前的被子,眼睛一眯,壞笑道:“嘿嘿,墨小黑,別怕,昨晚姐姐很疼你的,你放心吧啊!”
墨譽聽罷她的話,腦袋“轟”的一炸,感覺到被子裏的身子光溜溜的,一件衣服都沒穿,床單也重新換過了,而他對此一點印象都沒有,完全想不起昨晚上發生了什麼!
“你……你……你胡說!”狀元郎英俊的麵容漲得通紅,說話都結巴了。
木蓮的害羞經過一個晚上的折磨早就丟到九霄雲外去了,臉不紅心不跳地坐在墨譽懷裏,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轉了個方向,正對著桌上的鐵籠子:“看到了麼?小黑是昨晚的見證人,它可什麼都瞧見了!你不承認都不行了!”
籠中的胖兔子趴在那,兩隻黑眼睛懶洋洋地看過來,它喝完排骨湯,懶得啃鐵籠子了。
墨譽臉皮薄,哪經得住木蓮這番胡話,當下惱羞成怒地推開她,想下床又沒穿衣服,情急之下拽著被子蒙上腦袋,半晌在被子裏吼道:“潑婦!我……我會對你負責的!”
木蓮本來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墨譽這一聲吼,卻讓她再也笑不出來,唇邊惡作劇似的笑容一點一點僵硬。不是因為昨夜墨譽醉酒時叫的是“毒婦”而不是“潑婦”,而是因為他口中說出的“負責”二字——
毫無心機的少年遭受她的誆騙和戲弄,說出的“我會對你負責”卻不是假的。
十八年來,從未有人對她說過這兩個字,而另一個人曾對她說,木蓮,沒有地方去沒關係,以後你跟著我吧,隻要有我的,就有你的。
她說的也不是假的。
為什麼世上總有這些心思單純到近乎愚蠢之人?別人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
木蓮忽然覺得沒意思,利落地翻身下床,一句話也沒有再說,便走出了“浩然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