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赫沒搭理他,目光仍停在那抹越行越遠的海棠紅上,婧小白,有時候,我真恨不得掐死你!你說,如今這局麵,要我怎麼做才好?
離開司徒赫和黎戍,百裏婧不再發瘋,千裏良駒“飛沙”也省了它日行千裏的能耐,不慌不忙地邊走邊吃著道旁的青草。傍晚的護城河邊沒有人,夕陽照在那些枝繁葉茂的垂楊柳上,也許是細細碎碎的陽光晃了眼,百裏婧忽然覺得眼前的景色都很陌生。
可不是麼?四年沒有見過盛京的春天了,以至於在她的印象裏,盛京城也應該是開滿了碧桃花,和鹿台山上一樣。
然而,終究是不可能的,再也沒有鹿台山上的春天了。
因為,韓曄不在,四季都沒了顏色。
“噠噠”的馬蹄聲越走越遠,漸漸入了市集,人聲鼎沸起來,身後的一襲錦繡白袍終於止步。
良久,那人彎下腰,拾起地上掉落的一支點翠珠釵……
到了城東左相府,百裏婧翻身下來,立刻有守衛上前要牽過她的馬,百裏婧卻擺擺手,自己牽進去了。
“飛沙”是西北良駒,性子野,不好伺候,除了赫的幾個親衛兵之外,任何人靠近都會被踢翻。很奇怪,“飛沙”卻不怕她,第一次見麵就異常溫順。
左相府分東廂西廂,東廂地方大,本來墨家的幾個兄弟,除了墨問,其餘的都住在東廂,後來,老四墨譽嫌東廂太熱鬧,就搬去西廂住了。
為了墨問的婚事,左相將西廂各院落重新布置了一番,將朝陽熱鬧的一座院落改名“有鳳來儀”,用做了新房,而墨問的偏院便在新房後麵,位於左相府的西北一角。
將“飛沙”送去後院的馬廄,帶路的小廝留下來喂馬了,百裏婧沒有等他,自己尋路回去。畢竟不大熟悉這塊地方,百裏婧走著走著,居然來到了墨問的偏院,拱形門上那四個字還是像一道屏障似的阻住了她——
請君莫問。
這是墨問的領地,其中有他不願再提的秘密,推己及人,百裏婧不想進去。
折身往自己的園子裏去,聽到前方有一行人邊說話邊朝這邊走來,其中一人道:“孫太醫,我兒患病已久,請過無數名醫來診治,皆無療效,怕是無藥可治了。”
是左相墨嵩的聲音。
“左相大人,皇後娘娘愛女心切,自然希望駙馬爺身子硬朗。下官不才,不敢自稱名醫,但是倘若不替駙馬爺診治一番,下官如何向皇後娘娘交代啊?”孫太醫不卑不亢道。
左相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忙道:“孫太醫誤會了,本官對太醫的醫術自然信得過,隻是我兒……”
孫太醫抬手打斷他:“左相大人無需多言,待下官診治過了再下決斷不遲。”
左相歎道:“如此,就有勞孫太醫了。”
一行人轉過假山,就見百裏婧立在偏院前的銀杏樹下,趕忙對她行禮。
左相起身後,問道:“婧公主,回府了怎麼也不告訴下人一聲?一個人呆在這偏院,若是受了驚嚇,就是老臣的過錯了。”
墨問的前三房夫人相繼去世,偏院連同整個西廂都被視為不吉利,所以,左相府的其餘幾房都住在東邊,與西廂隔著偌大的一個飛鴻池。左相未必是真關心百裏婧,隻是怕她出了事,難辭其咎而已。
百裏婧未答,木蓮的大嗓門遠遠地從眾人身後傳來:“孫太醫!孫太醫!大公子不在偏院,他剛回府!”
眾人一齊轉過頭,隻見墨問正從小路上走來,綠色的銀杏樹影中,他那身藏青色錦袍仍舊十分低調。暮色漸濃,墨問的臉色蒼白如初,眼神卻異常平靜,越過眾人,將目光投在百裏婧身上,待捕捉到她的眼睛,他這才微微一笑。
木蓮也看到百裏婧了,卻不行禮,隻是興奮地大力朝她揮手,口型在叫:“婧小白,婧小白……”
老四墨譽一手扶著墨問,一手將木蓮揚起的手臂給拍了下來,頗厭惡地瞪了她一眼,低聲道:“一邊兒呆著去!”
昨天回門的隊伍除了墨問和百裏婧,其餘的都由墨譽領著先回府了。木蓮見不到百裏婧,纏著他要人,他解釋說大嫂喝醉了酒留在宮中休息了,明日與大哥一起回來,木蓮卻非要進宮去找她,簡直蠻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