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還有沒有一個地方,婧小白是會被需要的?
韓曄不要她了。
赫也變了。
甚至,連婧小白自己都變了。
轉過晉陽王府的一角,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迎麵而來,最前方的那人端坐馬上,著一身錦繡白袍,姿態挺拔俊逸,他的身後跟著一頂華美的轎攆,顯然剛從宮中出來。轎攆中坐的是誰,那還用問麼?
越來越近,前方那人清淡的星目似乎看向了她,百裏婧別開眼,漠然拔出袖中的匕首,用力紮在了馬背上,駿馬吃痛,發了瘋似的往前衝去,不一會兒就將身後的那群人甩得遠遠的。無數的塵沙飛揚,鑽入她的眼睛裏,苦忍許久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沒用了。
哭也沒用了。
韓曄他再也不會心疼。
無人心疼時流的淚沒有任何意義,她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她隻是哭給從前的韓曄看,他說,丫丫,以後等我來了你再哭,怎麼哭都行。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她突然很想回鹿台山,鹿台山上的韓曄肯定還在,晉陽王府裏的那個韓曄肯定不是真的!要不然,韓曄怎麼會不來找她?他怎麼舍得不來找她?
“婧小白!停下!快停下!”
似乎聽到有人在背後叫她。
她恍惚回頭,身下的駿馬突然前腿一矮,她整個人從馬背上被掀了出去,然後,一陣疾風刮過,她落在了一具溫熱的懷抱中。
司徒赫被剛剛那一幕嚇沒了半條命,劈頭蓋臉地訓道:“婧小白!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再往前半步,你脖子就斷了!”
百裏婧偏頭一看,她騎的那匹駿馬撞到了護城河前的欄杆,倒地不斷抽搐,背上還潺潺流著血,她也後怕,卻還是一把推開他:“我不要你管!你不是讓我走麼!我聽你的話走了啊!脖子斷了就算了!”
司徒赫氣得要命,他從前說過那麼多話,她一句都聽不進去,現在卻這般理直氣壯地發脾氣。因為跑得太快,她的發髻亂了,珠釵掉落,披頭散發像個小瘋子似的,又哭得眼睛通紅,他心裏再多的氣也消了,摟她進懷裏狠狠抱住,粗喘著氣咬牙切齒:“你倒會記仇!”
看吧,對她發火,讓她走開,最後舍不得的、心疼的,還是他自己,他不過是在自作自受罷了。
百裏婧縮在他懷裏破涕為笑,像小時候那樣無理取鬧,一點道理都不講:“反正都是你的錯!”
司徒赫的大掌撫著懷中女孩柔軟的發絲,聞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心裏一鬆,也笑了:“好,都是我的錯,婧小白怎麼會有錯呢?”
心一放下,才想起身上有傷,剛剛一路狂奔過來,受過刑的地方顛顛簸簸疼得鑽心,可他咬緊牙關,把洶湧而出的血氣都生生咽了下去,大手將懷中的女孩抱得更緊,不肯稍稍鬆開一點點。
剛剛在馬車內,他對她吼完那幾句話,立刻就後悔了,一掀開車簾就看到車恰好停在晉陽王府前,而婧小白不要命似的騎著馬橫衝直撞,他知道她的瘋狂不隻是因為他的訓斥,更因為晉陽王府這個地方。
他趕忙忍痛跳了下去,兩指放進口中一聲呼嘯,“飛沙”便奔了過來,他翻身上馬立刻追了上去。
都說冤家路窄,沒走兩步就碰到韓曄迎麵而來,匆忙中他的劍不在手邊,否則,他肯定一劍砍翻了韓曄!他已經忍了他太久太久,從去年冬天回京述職開始,一直到現在,他無時無刻不想把他剁成肉醬!
從小到大,他捧在手心裏的女孩,被一個突然橫出來的男人輕而易舉地奪走了,他措手不及,連還擊爭奪的力氣都沒有,眼睜睜看著她偎在韓曄身邊巧笑倩兮。更加不可原諒的是,韓曄奪了他的女孩之後,居然那麼輕飄飄地隨手扔了她!
誰都不是傻子,他司徒赫更加不是!婧小白主動請旨嫁給一個垂死的病秧子,若不是心灰意冷,她不可能這麼做!
狹路相逢,司徒赫的鳳目死死地盯著韓曄,恨不能在他身上射出幾個窟窿來,而韓曄的星眸從他身上掠過,沒有一絲起伏,仿佛曾經深愛的女孩和想取他性命的司徒赫都不過是路人而已,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不值得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