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婧靜靜注視了墨問一會兒,忽而走上前,道:“夫君,我先替你寬衣吧。”說著,人已經坐在了床沿上,手撫向墨問肩頭散亂的黑發。
墨問睜開眼,忽地握住她的手,微微一低頭,吻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的唇同樣冰冷。
百裏婧觸電般抽開手,人也退出了三步遠,對木蓮道:“木……木蓮,你替駙馬更衣吧。”
偷眼去看墨問,他原本淡然平靜的眸子徹底黯下去,死灰一般地冷,他停在半空的手空落落地放下,自嘲般笑了笑,卻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百裏婧的手背在身後,心裏越發地難受,她真是愚蠢,無論她願不願意承認,眼前這個人已經是她的夫君,她憑什麼如此傷害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病秧子?
可是……她做不到啊。她不愛這個男人,她一點都不愛,所以,他的觸碰才讓她如此反感。
待兩人都梳洗好換過衣服,昨天那個天藍色錦袍的少年特意找過來,見了麵便燦然笑道:“大哥,大嫂,父親說你們不必過去前廳請安了,若是大嫂不介意,可以和大家一同用早膳。”
見百裏婧看著她,那少年撓了撓頭:“哦,我叫墨譽,是左相的第四子,一直忘了介紹,大嫂想必不認得我。”
少年的眼眸幹淨清亮,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正氣,百裏婧確實不認識他,但他的名字卻聽母後提起過很多次。
因為在那場鬧得轟轟烈烈的醜聞之後,父皇和母後便打算將她指給左相的四公子墨譽,據說他是京城子弟裏難得的俊秀,且與她年紀相仿,八字相合。
現在,她卻成了他的大嫂。
麵對墨譽的邀請,百裏婧扭頭看向墨問,墨問已經換過藏青色的錦袍,身材消瘦修長,墨色的長發綰起,襯得他的麵容越發清晰蒼白,隻那雙黑眸始終如一地平靜。
她看他時,墨問也在看她,失語的人似乎有一種察言觀色的本能,她不問,他都知道她要說什麼。
墨問輕搖了搖頭。
百裏婧於是道:“我也不去了。”
墨譽也不勉強,對一旁的一個小廝招了招手,囑咐道:“遠山,你記得替大公子取藥,在早飯前服下,不可忘了。”
那個叫遠山的小廝連連點頭:“放心吧四公子,遠山一定記得。”
墨譽走了之後,百裏婧問道:“遠山,大公子平日都吃些什麼?”
遠山的個頭不高,相貌更是普通,放在人群裏便可能找不著,他低著頭答:“婧公主,有些話奴才不得不說。大公子一直在偏院裏靜養,這一次因為大婚相爺才將新房安置在‘有鳳來儀’,可這裏離前院太近,往來複雜,不利於大公子的身子,所以,奴才鬥膽還是讓大公子搬回偏院,畢竟,那裏有專門的藥房和大夫,可以隨時診治。”
這一番話讓百裏婧無言,難道是因為大婚的奔波吵鬧,才讓墨問的身子這麼差?她直直凝視著墨問,墨問也毫不回避地看著她,雖然唇邊仍舊帶著笑,卻未對遠山的話有任何意見。
百裏婧苦笑,原來,父皇說得對,她是這樣地任性,害得所有人不得安寧,她的夫君之所以如此溫柔,不過是因為他無力反抗,比如這婚姻,比如她幾次三番的嫌棄。
她忽然覺得累,沒再看墨問,站在原地道:“搬去偏院也好,遠山,大公子就交給你了。”
“公主放心。”遠山說著便上前扶墨問,跨出“有鳳來儀”高高的門檻。
穿過幽深的小徑,進了一個月洞門,眼前突然閃現一大片的桃花林。
遠山忽然問道:“主子,這婧公主嫁得實在莫名其妙,莫非有什麼陰謀?”
藏青色錦袍的男人腰背挺得很直,再不見半分病弱,波瀾不興的眸子如寒波生煙般冷凝。
遠山蹙眉:“主子,為了以防萬一,要不然……弄死她?”
墨問眯起眼,抬了抬手,很明顯的否決。
“難道主子要留著她?”遠山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