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我終於見到了這林家表妹,這位妹妹,猶如仙子一般,又仿佛是從畫中走下來的美人,那種美,是空靈的美,飄逸的美,就像那白玉般的芙蓉,讓人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卻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從此,她的一顰一笑,無不牽動著我的心,雖是如此,我們卻並無絲毫的不妥,她是林妹妹啊,如此高潔之人,我又怎敢褻瀆?而老太太,又有意想要讓我娶林妹妹。
不久,寶姐姐一家也來了,初次見到寶姐姐時,我甚爾有一絲失望,寶姐姐是美的,但那種美,是世俗的美,富麗的美,她的臉上,永遠掛著那樣得體的微笑,我卻從未見過她真正的喜怒哀樂。於我而言,她是體貼的好姐姐,但,僅此而已。
在那之後,大觀園中,就隻有我與姐妹們的歡聲笑語,詩社中,姐妹們詠白海棠、持鼇賞菊,聯詩廬雪廣,桃花社詠絮,是何等的快樂,又是多麼令人難忘啊。隻是我卻忘記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我總是幻想著,能與這些姐姐妹妹們在一處,可是到現在,我才發覺,這是多麼的可笑,這府中,從來不是什麼淨土,而我與姐妹們,也並非是生活在桃花源中。府中的各種矛盾,由來已久,卻無人能解決得了。而在府外,老爺們更是妄圖在朝堂上幾麵討好,以博得長久富貴。我雖是厭惡這些,可他們的毫不避諱,讓我也知道了這些。但知道了又怎樣?我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果然,老太太作過了壽,不好的消息就接踵而來,先是老爺們在朝堂上,頻頻被皇帝申斥,就是往日交好的親友們,也有些避之唯恐不及,而府中,姐妹們死的死,嫁的嫁,大觀園的繁華還曆曆在目,一轉眼間,那些女兒們都已風流雲散,這時,我想到了林妹妹,或許,她會一直陪著我吧?
可當林妹妹說起金釧和晴雯的事,我卻猛然間怔住了,如當頭棒喝一般,是啊,以前我從未想過,這些如玉似玉的女孩子們,紛紛在我的眼前凋零,這是否也有我的過錯?那金釧,雖稍顯不莊重了些,可畢竟沒有錯,就被太太攆了出去,晴雯更是隻因幾句小人之言,就含冤而死。若不是我,她們原本不會在這如花的年紀裏,以這樣慘烈的方式逝去。他們唯一的錯,就是生而為奴婢。這是他們最大的悲哀,也是我最大的愧疚。
而林妹妹呢?如果她不是老太太的外孫女,或許,她會是第二個晴雯,不,要比晴雯更慘。但即使這樣,太太也還是要讓林妹妹嫁了出去,嫁給一個癡傻之人。
有這樣一位母親,我又該如何去麵對林妹妹?幸而,賈家被抄了,而我,心中竟有一絲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