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直宿在朝陽宮,在別人眼裏,鳳尚宮儼然是失寵了。
可賀雪的日子也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駱賦彥在她這從來是臉色陰沉,看得她心中害怕,甚至委婉地勸他去尚宮局罷,駱賦彥也不理她。
柳如顏知道他是有所防備了,因為沉鳶一事,不過容不得他懷疑了,她要動手了。
當此時,她首先要除掉的是古月天,一來為銀歌和唐蓮報仇,二來,也為了斷絕身後之患以防萬一。
除去古月天,首要的事就是支開駱賦彥,唯一的能讓他離京事由就是戰爭。
一封密信快馬加鞭送到越國,南無崖陰冷地看完信,眼中浮現出駭人的殺機。
而此刻的柳如顏卻夜赴朝陽宮給皇後“請安”來了,賀雪看著打扮得光彩奪目的她,又是憎恨又是歡喜。恨的是她來必是為了爭寵,歡喜的是駱賦彥終於要走了。
柳如顏緩緩屈身,對他們行禮。
駱賦彥瞥了她一眼,讓她起來了。
“司膳房方啟了一壇子梅花釀,酒香清醇,奴婢特送來給皇上皇後嚐嚐。”柳如顏轉身示意,身後的千姿上前一步,何靜月掀開皇布。
果然酒香四溢,滿室飄香。
駱賦彥點點頭,問:“慈泰宮送了嗎?”
柳如顏笑答:“太後娘娘將要安歇,特吩咐奴婢送來的。”
賀雪忙道:“母後真待臣妾好。”
駱賦彥沒理她,目光隻打量著柳如顏,見她綰著嫦娥髻,簪著水紅珠簪,柳眉舒展,睫毛扇動,雙頰施桃花粉,鼻若潤玉,唇瓣亦是用水紅胭脂。
她今日特意選了素白水紅暈邊的衣裙,挑了鵝黃的瓔珞,乳白的玉脂佩,通身素雅華貴,氣質脫俗。
柳如顏被看得尷尬,頭又低了幾分,賀雪更是忍不住咳嗽,這才把駱賦彥喚過神來。
“朕陪皇後小酌幾杯,你先回去吧。”
話音剛落,賀雪和柳如顏都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什麼?他不來?
什麼?他不打算走!
柳如顏看著欲哭無淚的賀雪,哭笑不得地退下了。
幸好駱賦彥喝了幾杯就移駕尚宮局,一路上望著蒙蒙天色,長歎一口氣。
歌舞坊近來排曲目,駱賦彥經過時也聽了兩句。
“黃花謝郎,他生莫相識。淡梅蘸酒,新月作陪。兩眼對望,脈脈怯卻,心事難說破。”
“且看君滿鬢銀發,奈何世事磨人,一生葬仇恨。”
聲音越來越小,駱賦彥不得不聽得更仔細,於是愈發入迷。
“皇上。”陳乞海以為他睡著了,隻小聲喚他:“尚宮局到了。”
“哦。”駱賦彥又歎一口氣,笑道:“朕老了。”
陳乞海一愣,趕緊笑道:“皇上才二十又五,正是少年之時!說這話太後娘娘可是要怪罪的。”
是呀,他才二十五歲。駱賦彥抬起頭,鋒利堅毅的輪廓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滄桑。
可他怎麼覺得自己已是白發之年呢?
一月後,越軍進犯東景關的消息傳進宮,駱賦彥氣得大罵南無崖貪心不足,唯恐天下不亂。
南無崖親自帶兵駐紮東景關,也不打仗,就在關中轉悠,嚷嚷著占領東景關,楚軍拿他沒辦法,隻好請示駱賦彥打不打。
駱賦彥首批的旨意是不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派人四下溜達,嚷嚷東景關為楚國所有。
可南無崖不吃這套,隔三差五派個江湖無賴把楚軍綁了,要麼打一頓,要麼剝光了扔在野外,也不搶人性命,就丟丟楚國麵子。
駱賦彥無奈,以越國私入邊境為由,揮軍東進大戰。
這時已經是大半月了,距離三月之期還有一月多。
林鶴撥一半的人給華少,柳如顏也把八分兵權分給華少,華少從京城撤離,至東景關相助越國,這一去就再沒有消息。
東景關的戰事吃緊,雖然駱賦彥隻字不提,但是他日益鎖緊的眉頭,讓柳如顏無比清楚地了解到戰事的緊張。
月末,駱賦彥終於決定禦駕親征,帶著蘇家軍隨行。柳夏兩家覆滅,尹泓遠在霞晏河,現在動兵對楚國可是大大的不利!
至於後宮的事,駱賦彥隻囑咐了一樣,諸事太後做主,唯獨不許刁難鳳如仙。
日中,天正暖和,正城門外,駱賦彥備好酒同將士踐行,欽點糧草兵馬,而後揮軍起行。
柳如顏在後宮陪侍古月天,賀雪在一邊得意地不行,
六月,正是酷暑時節,宮內宮外也是水深火熱。
尚宮局的大門緊閉,上下一片死寂,背陽的屋舍天然一股陰冷,加上大櫥子上放了兩盆冰,柳如顏甚至覺得冷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