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足狸貓無影手(3 / 3)

原來如此,堯永建放下手包,雙手一抱拳說:“初到九江就能認識各位老大,兄弟高興得很。毛毛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為了咱們哥們相識,大哥安排場,我來請客。”

“哪兒能這麼說?堯老弟初到九江,理應我們盡地主之誼。老六,就到樓下為南昌小魚接風。”

堯永建下榻的賓館叫“江南風”酒店,店門迎向萬裏長江。因此,二樓雅間中就可以看到浩浩蕩蕩的江水。堯永建被讓在正中,其他人圍他而坐。

那個叫老六的開口問中年男人:“大哥,還是要新鮮鯉魚吧!這酒店裏有現成貨。”

這猛地讓堯永建想起水滸中李逵到江中尋漁遇到“浪裏白條”的故事,這“不打不相識”真是江湖上不老的傳說。

他開口說道:“既然各位都是毛毛的朋友,我這次是為何而來,大家一定清楚。有認識楊五三大哥的,請務必引見一下。”

眾人哈哈一笑說:“魚哥,不必著急,酒喝好,魚吃好,然後再說。”

果然,這幾個哥們從此以後,每天一人坐東,輪流下來竟然是半月有餘。既然如此,堯永建再也不問,樂得每天赴他們兄弟的飯局。閑下來,登登廬山,遊遊甘棠湖,日子過得飛快。

終於,那個為首的老大告訴堯永建:“明天是楊五三大哥的生日,酒宴就擺在李逵樓,我們一起去吧!”

堯永建早就看出這幾個人與楊五三肯定有不一般的聯係,果然,楊五三要見他了。

第二天,老大單獨過來,二人搭了一輛出租直奔李逵樓。

李逵樓麵對周瑜練兵的甘棠湖,此刻,它的門前停了一輛長臂吊車。高聳入雲的吊臂上懸著一掛長長的鞭炮,那鞭炮似乎自天入地,仰麵看去讓人頭暈目眩。門前的停車場上車流如潮,人流如潮。

典禮還沒開始,老大拽著他直入三樓。這幢建築,外麵看去簡單而普通。進到內裏,卻是曲曲折折如迷宮一般。很多走廊和房間都沒有光線,依靠燈光照明,隻要電閘一拉,黑暗立刻降臨。

三樓裏側的一個房間裏,堯永建終於見到了楊五三。沒想到這個名震江南的人物,竟然隻有不惑之年。他留著平頭,頦下有微微青髯,兩道濃眉下,眼睛沉陷在眼窩裏。說出話來,聲音非常的有磁性。

看到老大帶著堯永建敲門走進,楊五三坐在一把藤椅上,眼睛微合,身體動也沒動。

老大上前一步,低聲說:“大哥,南昌小魚到了。”

楊五三睜開眼睛,目光射向堯永建。這一刻,堯永建突然感到,那目光如炬直有穿石化鐵之力。

他再也不敢怠慢,立刻上前一步,雙膝跪倒,大聲說道:“南昌小魚慕名多年,始終沒有追隨大哥。在江湖上如浮萍一樣到處飄蕩,今天終於能夠見到大哥,請大哥收下小弟。從今以後,刀山火海,隻要大哥一句話兄弟萬死不辭。”

看到跪在地上的堯永建,楊五三擺了擺手,那個叫老大的躬身退下。室內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楊五三還是沒有說話,室內的空氣似乎要板結。

“小魚,我也觀察你多時。你天賦可佳,今生與賭有緣。但你要知道,我已經關門收山多時了,豈能為你而壞了規矩?”

堯永建膝行一步,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那塊手表雙手奉上,朗聲說道:“師傅在上,這是小弟為師傅生日準備的一點賀禮。小弟千裏之行,怎敢強求?萬望師傅看在弟子心誠上麵,格外破例。”

楊五三乜斜了一眼,再也沒說話。他身體全部放在那條藤椅上,眼睛重新合上。

好久,他突然一動,一張紙牌破空而出。那紙牌旋轉著,猙獰地鳴叫著,筆直地奔向堯永建的麵門。

跪在地上的堯永建手臂一動,然而,他隻是輕輕地恰到好處地一擺腦袋,紙牌擦耳飛了過去。

楊五三暗暗點頭,這個“南昌小魚”真是“孺子可教”。他不但賭藝不凡,而且很懂禮數。他沒有用手去接這張牌,而是躲了過去。這是對他的尊重,也是他身手的展示。

他站起身來,緩緩地上前攙起堯永建,將他拽到窗前。這時,堯永建發現,這個窗戶選擇的角度非常地開闊,遠可以看到煙波浩渺的甘棠湖,近可以將樓前的一切盡收眼底。此刻,那掛長長的鞭炮已經點燃,攀緣而上的火花刺眼奪目。房間封閉得如此之好,竟然聽不到一絲鞭炮的聲音。

楊五三用他充滿磁性的聲音說道:“堯永建,自從你進入九江,你就在我的眼底。我不是拒人千裏,雖然道上的人把我當神,可世人眼裏我無非一介賭徒而已。我還是不希望更多的人走上這條路,這叫旁門左道,走上這條路的不是走進監獄就是栽於同道相殘,沒有善終。你可要考慮好了!”

堯永建萬萬沒有想到楊五三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滿腔熱情的他無論如何想不透其中的含意。他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楊五三的話他並沒有仔細琢磨,反而是開口說道:“師傅不要這麼說,走進這條道,天天像過年一樣。錢是大把賺來,大把花去,從來不必考慮賺錢的辛苦,無非遊戲一場而已。千金一刻,勝王敗寇,非常地刺激。而且,我已經走到這裏,豈有後退之路。”

聽堯永建這麼說,楊五三也是暗暗點頭,“南昌小魚”也算江湖有號,現在回頭也是萬萬不能了。

“好吧!既然你信心如此堅定,你要答應我三件事。”楊五三目光如炬再一次投向堯永建。

堯永建知道關鍵的時刻到了,他抬手用刀片劃破了中指,然後將流血的中指豎在頭上說:“師傅,蒼天在上,師傅的話就是教誨,弟子永遠牢記。甭說是三件,就是三百件,師傅的話就是聖旨,我一定照辦。”

“好,你聽清了。一,賭場上最忌的就是心浮氣躁,那上麵周轉的不是錢,而是帶著符號的紙。勝負都不要放在心中,見好就收,不可窮追到底。二,這些年,贛省上下幾乎都是我的弟子。你學成之後,肯定要在我之上。因此,你不能在贛省立業,你要另謀發展。三,你不準收徒,我的技藝到你這兒是最後一個。”

楊五三緩緩的聲音說清了每一個字,堯永建也如吞咽美食一樣細細地吞了下去。

楊五三話音一落,堯永建就跪了下去,口中稱道:“師傅在上,受弟子一拜。”

楊五三伸手將他拽起說:“不忙,我們先喝生日酒,然後,再行拜師禮。”

正巧,室內電話一響,有人催了:壽星不到,酒宴難開。

楊五三臉上掛滿笑容,在堯永建的亦步亦趨下走進宴會大廳。那一刻,上千雙眼睛盯向了堯永建。這個神秘的年輕人是誰呢?他怎麼出現在這裏?他怎麼和楊五三如此親近?能解釋這些問題的隻有少數幾個人,更多的人還是帶著拉不直的問號端起了酒杯。

可誰也想不到的是,幾年之後,一代賭王橫空出世。江湖上又是新桃換舊符,萬裏長江也是後浪推前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