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附錄二(1 / 2)

王燕生

一段不該淡忘的詩歌史

《詩刊》原編輯第一屆“青春詩會”的主要組織者之一

因為詩歌,王燕生的命運被改寫了。被他發現的眾多詩人的命運,也因為詩歌被籠罩在了掌聲與鮮花的光環之下。

王燕生被許多詩人稱作“青春詩會”的教父。從1977年,調往《詩刊》,王燕生發掘了大量年輕詩人,並與邵燕祥一同組織了第一屆“青春詩會”。青春詩會使一批處於民間狀態的業餘詩人一躍成為時代的寵兒,它就像詩歌界的晴雨表從另一角度折射著80年代文化發展的軌跡,折射著體製與民間的微妙關係。第一屆與第六屆青春詩會是最輝煌的,第一屆詩會令朦朧詩的代表舒婷、顧城等迅速成為詩歌明星,第六屆詩會則使韓東、於堅等走到了舞台的中央。

剛過完70歲生日的王燕生從進入《詩刊》起便養成一個習慣,他記錄了與每一個詩人的交往。這其中包括北島因出國未能在《詩刊》發表的詩稿,也包括風雲人物劉波棄詩從商時平靜的自白。不久前,王燕生將陸續發表於雜誌的一些回憶文章編輯成《上帝的糧食》一書出版。

“寫這本書的一個原因是我覺得很多人正在淡忘那段曆史,甚至故意輕視那段曆史。”王燕生說,“這本書隻是一部分,我還想給很多人寫上一段,可有的時候寫到一半我就寫不下去了,顧城不在了,饒慶年也走了,他們走的時候還那麼年輕,我一直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還有像劉波這樣的詩人,當時說不寫詩就不寫了,那時他正處在創作的巔峰時期啊。”王燕生細數著詩人們的命運,80年代的詩人們從時代的巔峰跌入低穀,如今或陰陽兩隔或各奔東西。青春詩會如今隻是這段輝煌的一個標識,也是許多詩人從民間跨入主流的青春的分水嶺。

以下為王燕生口述記錄:

從無名作者到《詩刊》編輯

因為我自己的經曆———以前也是一個無人知曉的業餘作者,所以我到《詩刊》以後就特別關注業餘作者的作品。這使我發現了不少年輕詩人。發了很多從沒聽過名字的作品。

我是在1950年1月參的軍。1952年的時候,我寫了自己的第一首詩。那時候,也沒想成詩人,朋友聚會的時候,用詩當個賀詞。1955年-1956年間,我寫了不少關於鐵道兵的詩。大概22歲的時候,我給解放軍文藝投稿,稿子沒被采用給退了回來,但編輯特別認真用紅毛筆在稿子上圈圈點點,做了不少批改。而且告訴我,這篇稿子本來是能發的,隻是因為覺得缺少些生活底蘊所以才沒發。這件事對我鼓舞特別大,就是因為這封退稿信,我覺得自己能寫詩。之後,我開始陸陸續續的在一些雜誌上發表一些詩歌和組詩。後來,臧克家在《人民日報》發表了一篇當時比較著名的談論詩歌的文章,其中提到我寫的一首詩,還給了比較高的評價。我逐漸有了點小名氣。

1977年,《詩刊》到各地選拔人才,希望湖南推薦一個人去工作一段時間,當時的工農兵文藝工作室也就是作協的前身推薦了我。1977年春節我隻身來到了北京。1978年7月,經過特批,我才正式調入《詩刊》。舉家遷到北京。

因為我自己的經曆———以前也是一個無人知曉的業餘作者,所以我到《詩刊》以後就特別關注業餘作者的作品。這使我發現了不少年輕詩人。發了很多從沒聽過名字的作品。1979年到1981年第一屆新詩獎,有8首都是我直接編輯的,占了很大比例。

1978年-1979年:詩歌的複蘇

這個時期,大家都承認這樣一個現實,以前那些假大空的東西不能發了,詩歌是要寫心靈的東西,要回到詩本身來。

1978年-1979年是詩歌界新人輩出的時期,除了《今天》中的北島、舒婷、芒克、顧城等人,還有另一批主要是革命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結合的詩人,包括楊牧、高伐林、梅紹靜、葉延濱等也嶄露頭角。其中很多新人的湧現是很偶然的。張學夢就是一個例子。

1978年,我接到一疊用油光紙寄來的稿子。這種紙連格子都沒有,現在根本見不到了,稿紙的左上角用鐵絲穿著。看到裏麵的內容,我和邵燕祥都十分震驚。詩的名字是第五個現代化,談的是人的現代化的問題。邵燕祥當時就決定把這首詩放在頭版顯著的位置發表,為了怕被扣上亂提口號的帽子,詩的名字被改成《現代化和我們自己》。但這首詩的作者張學夢對整個詩歌界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人,以前也從沒見他發表過什麼作品。在詩決定留用以後,我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去唐山尋找張學夢。唐山剛經曆過大地震,四處都是廢墟瓦礫。我找了很久才在一處廢舊的工廠裏找到了張學夢。他那時住的是地震後的簡易棚。房子裏什麼家具也沒有,但卻在床的上麵釘了塊木板,放著幾十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