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辦公室
吳小妹坐在磅房裏上班，她透過磅房的窗戶，能看到富有石英砂廠的廠況，左邊是水塘，在水塘的邊上，在一棵棵老柳樹中間，堆積著像山頭一樣的石英石，許多工人在那裏砸石頭；另一邊是打好的潔白的石英砂粉，也堆得跟山頭一樣。在石英砂粉的後邊，是轟轟作響的粉碎機房。從早到晚，吳小妹不是聽到機房的轟轟聲，就是聽到砸石頭的劈劈聲，其實這兩種聲音一直交織在一起，在吳小妹的心裏橫衝直撞，讓她心裏紛亂如麻。在粉碎機房的後邊，是裝潢一新的辦公樓，廠長陳富有就在樓上上班，還有化驗師小任也在樓上上班。吳小妹心裏有事，起因當然是那個小任了。小任讓吳小妹在陳富有那裏失去了寵愛。小任讓吳小妹心裏窩火。小任讓吳小妹成天泡在醋壇子裏。可這也不能全怪小任，是陳富有把她挖來的。化驗師遍地都是，男的女的都有。陳富有誰都看不好，專挑小任，還不是看好人家的大乳房和大屁股？可最近一兩天，吳小妹又有新的心事，她覺得陳文章的反常，不僅是他突然打聽那塊水膽水晶，和那塊水膽水晶值多少錢。是他語言中含沙射影地提到了她和陳富有的那層關係，他是什麼意思呢？不過，吳小妹把陳文章的反常，和王大街的反常聯係了起來。本來這兩人是不相幹的兩股道上的人，可因為這種特定的機緣，整體地看，居然在同一個平麵上。因為王大街也跟她提過水膽水晶。王大街張大著嘴，又說又比畫地說水膽水晶，決不隻是想罵她，肯定還有別的意思。從陳文章、王大街兩人的行為和語言上判斷，這塊水膽水晶再次成了焦點。莫非是這塊水膽水晶出了事？失盜了嗎？這是完全有可能的，王大街就偷過嘛。或者值了大錢。對，一準是值大錢了。吳小妹的心事忽上忽下的，聯想到陳文章和王大街的鬼鬼祟祟，一同對水膽水晶感興趣，絕不是空穴來風。吳小妹想到這裏，決定去問問陳富有，問問水膽水晶究竟出了什麼事，順便也探探陳富有的口風。
吳小妹吸取以往的教訓，她一邊走一邊醞釀情緒，最後是心平氣和甚至是笑容可掬地走進了陳富有寬敞的辦公室。
陳富有的桌子上擺著好幾塊大小不一的水晶。陳富有埋首在桌子上，左手托著一塊不規則的石頭，右手拿著放大鏡，在台燈下細看。陳富有可能是太專心了，居然沒有發現吳小妹走了進來。吳小妹看隻有陳富有一人，也沒有馬上打擾他的思路，而是停下來，不遠不近地看著陳富有。陳富有頭發剛剪過，人倒是精神，不過那幾根稀疏的胡須和山羊一樣的黃眼珠，依然給人陰風嘯嘯的感覺。吳小妹早已習慣陳富有的樣子了。吳小妹看陳富有放下那塊石頭，正欲上前打招呼，陳富有身後的套間裏突然傳出嘻嘻的笑聲。當然是女人的笑聲了。笑聲持續不斷，跌跌撞撞。吳小妹聽到笑聲，醞釀已久的好心情突然消散得一幹二盡。吳小妹正想表示點什麼，那笑聲像洪水決堤一樣衝出來。隨著笑聲一起衝出來的，是一個穿紅色裙裝的女孩，她就是小任了，吳小妹見過她好多次，遠近都見過，說不上來她是漂亮還是醜，首先她皮膚就很特別，淺栗色的，很緊，有光澤，五官怎麼看也算不上美麗，嘴巴闊而大，眼梢都伸到眉骨裏了，可放眼看去，又不難看，似乎還很有味道。至於她的身材，就不用說了，胸脯和屁股都特別的肥大，又是蜂腰，就更突出了臀和胸。小任顫抖著笑出來，把貼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機送到陳富有的耳朵上。陳富有還沒來得及聽，一抬眼看到了吳小妹。
小任也看到了吳小妹，她臉紅一下，輕聲道：“我走了。”
吳小妹感覺一陣花香從身邊飄過，她斜著眼看小任的屁股，鼻子裏不屑地抽一聲。
“又脫崗了不是？”陳富有重新拿起一塊水晶，煞有介事地說，“什麼事？”
“沒有事我就不能來玩玩啊。”吳小妹憋著火氣，不知怎麼心頭一軟，突然傷心起來，眼淚唰一下就湧出來了，“你把人家忘了不是？人家文章還指望你幫一把哩，總不能開一輩子車啊。”
陳富有對突然而來的吳小妹十分反感，他計劃發點脾氣給她看看的，可當他聽到她的聲音裏帶著哭腔，眼淚也順著腮幫流下來，便不好發作了。他說：“事情要慢慢來，你放心，我說過的話，是要兌現的，要不了兩年，也就年把左右吧，我讓陳文章換崗，就是不當副鎮長，也要當個助理員。”
吳小妹聽了陳富有的話，心裏就更委屈了，她說：“也不光是文章的事，還有我哩，小任她有什麼好的，你別上了她的當，她是大學生，能在你這裏幹一輩子？還不知安了什麼心了，哪天腳一踏，拐騙了你的東西，跑了你都不曉得，哪有我牢靠把實，什麼時候都在你眼皮底下，你想做什麼，還不是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