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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九的工作越來越輕鬆了,原因是,後河底的老居民,陸續往外遷了,人煙稀少,廁所裏的貨自然就越來越少。

夏天就到了。

夏天說到就到了,春天還剛剛開始似的。

這天,許九拉著糞車,拐上大聖路時,他又沒看到胖梅子出攤。算上今天,許九已經兩天沒有看到胖梅子出攤了。許九拉著糞車,嘩嘩啦啦地走在胖梅子家的門口,他看到胖梅子家的院門上掛著把大鐵鎖。許九以為,胖梅子一準去看房子了。他想,這還差不多,自己去看不就得啦。這之前,許九不想跟胖梅子去看房子,他的心情,好像受不了刺激似的。可他經不住胖梅子說,還是跟著胖梅子去看了兩回房。第一次,他們是去興業小區,那裏廣告做得好,說是什麼複式結構。他們跟著導購小姐看了模型,聽了介紹。胖梅子仔細看,仔細聽。胖梅子最後還是沒有看好。後來又去了東方花園,這是一個連續開發的新區,一期二期都售完了,三期也預訂的差不多了,四期已經在規劃中。這兒的房子,胖梅子一下就看好了,可她還是沒敢說買。原因是,價格太貴了。走在東方花園潔淨的彩磚小路上,胖梅子腋下的拐很有節奏,一對大乳房也很歡呼雀躍。許九推著自行車走在她身邊,她的大屁股,大肥腰,扭啊扭啊的,和她的胸脯遙相呼應。胖梅子快樂地說,聽沒聽到,那個賣房小姐,把我們當成一家人了。許九說,我沒有注意。其實,許九也聽到了,他不想跟胖梅子說這個事,他看不得胖梅子得意。胖梅子說,那邊草坪上有凳子,我們去坐坐吧。許九便跟著她走過去了。坐下來後,胖梅子說,我看好這兒的房子了,也看好這塊地方了,你看看路旁邊,都栽著榕樹,還有草地。胖梅子笑臉一變,又很有情緒地說,什麼事啊,要三千多塊錢一個平方啊,還沒有小套,兩室兩廳也一百多平米,我上哪去弄三十多萬?他們量過我家房子了,才補貼我八萬多。胖梅子用胳膊肘抵一下許九,說,唉,許九,你這些年就沒攢下來錢?能不能借我三萬五萬的?許九說,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曉得,我要是有錢,還不拿去給兒子看病?胖梅子說,這倒也是,你刷廁所能刷出什麼錢來。你就是刷出錢來,也要花在你那倒黴兒子身上。你那是什麼兒子啊,就是一個敗家子!胖梅子伸一個長長的懶腰,叫道,哎呀,媽呀,我跑累了,我要歇歇。胖梅子說著,就靠在許九的身上了。胖梅子頭一歪,就睡著了。

這是幾天前的事了。幾天前,胖梅子還跟許九說,十一之前,這兒的居民必須全部遷走,十一之後就開始拆。胖梅子第一次表現出傷感的神情,她說,在後河底住了幾十年了,說搬就搬了。胖梅子一傷感,臉色就楚楚的,很動人。

胖梅子昨天沒有出攤,今天又沒有出攤,許九並沒有多想什麼。許九還以為,胖梅子也要搬家了,或者是,後河底搬得差不多了,來往人少了,沒有人來買她的東西了,她就不準備再出攤了。但是,她家門上怎麼會上鎖呢?許九這個小小的疑問隻是一念,就想別的事了。

本來,按照慣例,許九昨天下午和晚上應該和胖梅子在一起的。可昨天中午,小煩發病了,這次發病很厲害,小煩臉紫了,身上也紫了,嘴角都是白沫。小煩挺了一個多小時,遲桂花和許九弄了一身汗,才把他弄醒過來。可小煩醒來後,人軟軟的,沒有半點精神,坐在地上發呆。許九就不準備出門了。遲桂花罵了許九,說家裏可沒有飯給你吃。許九說,我看小煩挺讓人害怕的,我守著他,哪也不去了。遲桂花自然又是惡罵他幾句。許九便不再理她。許九想,隻要你不打我,我就不走。許九就逗小煩玩,他一邊逗小煩玩,一邊用眼睛瞟著遲桂花。許九把筐裏的玩具找出來,他擺了一院子各種戰車、坦克、火炮和飛機。許九說,我擺一個天門陣,兒子,這是天門陣,兒子,來來來,來大破天門陣。小煩呆呆的,眼皮都不想抬起來了。許九對小煩說,兒子,你這半年,怎麼一次比一次嚴重啦?小煩不說話。小煩被那些玩具吸引了,伸手抓那些玩具。小煩玩得很吃力,但是看出來,小煩很開心。開心就好。許九看著小煩,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神色。可許九臉色剛輕鬆,遲桂花就對他說了,你怎麼還在家裏?許九說,我這不是就要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