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又到周末了。
江蘇蘇賴在床上,不想去上班。她大聲地問許可證,幾點啦?許可證在客廳裏剪報紙,說,快七點半了,再不起來要遲到了。江蘇蘇伸一個長長的懶腰,又懶懶地、拖腔怪調地說,不想起床啊……啊……不想上班啊……啊……許可證就跑到臥室,掀了她的被子。她穿著粉色睡衣,跟許可證撒嬌地甩著腿,咬字不清地說,你多幸福啊,在家吃好吃的啊,我也不去上班啦。江蘇蘇還是小孩子心,睡懶覺,看電視,吃零嘴,許可證拿她沒辦法,拍她的屁股,說,快點快點。
江蘇蘇簡單收拾收拾,拿一袋牛奶,騎著踏板摩托車,匆匆上班去了。
江蘇蘇前腳一走,朱紅梅後腳就到了。朱紅梅把兩條大丁魚朝廚房一扔,就關到衛生間洗臉洗手去了。
許可證對朱紅梅的心情已經不像先前那樣了。朱紅梅床上功夫厲害,他是領教過的。但是自從那天他在朱紅梅家門口知道她養了個男人後,他對她就沒有興趣了,甚至有些厭惡了。不過許可證沒有立即把厭惡的表情送給她看。他覺得那樣也沒意思,最好的辦法是冷處理。他相信朱紅梅也不是笨蛋,在他的冷淡下,她會知趣地離開的。
許可證準備編一本書,書名叫《吃在板水》。板水的中心城區,集中了大大小小飯店數百家,飯店的菜係以淮揚菜為主,也有少量的川菜館和湘菜館。許可證這本書的特點是,以介紹各飯店基本情況為綱,綱舉目張,包括飯店麵積、菜係、主廚、名菜、特色等,還要為飯店老板立傳。許可證已經跟有關部門打了招呼,書一經出版,入選的每家飯店都要買一百本書。為了工作順利開展,許可證還通過李景德,請孫副市長題寫了書名。所以許可證這幾天比較忙。他家的書房、客廳、臥室,甚至連廚房、衛生間都擺放著各種資料。許可證對朱紅梅帶兩條丁魚來,一點都不奇怪。這兩條丁魚是一個信號,說明她和工商局熊大胖子局長關係不壞,或者說,熊大胖子和他前任楚局長一樣,被她擺平了。不久前還在電話裏哭哭啼啼,還說熊大胖子對她不好,還揚言要自殺。看現在情形,已經讓她順利地扭轉了局勢。許可證整理完一家叫奎元館的飯店,大聲喊道,紅梅,怎麼一來就鑽衛生間啊,出來,把魚洗啦。衛生間裏傳出聲音,讓我洗魚,別臭美啊,我不洗,我沒空,我在化妝。衛生間的門嘩一下拉開了,出來一個大美女,她大臉盤上幹幹淨淨的,眉毛和嘴唇都處理過了,特別是兩片豐滿的大嘴唇,鮮紅的,把許可證嚇了一跳。許可證誇張地說,媽呀,你要幹什麼啊,求求你別嚇我啦。朱紅梅拎著化妝包,一詠三歎地走來。還把肥腰扭幾扭,其實不過是撅幾下屁股。許可證說,你還當真了,你別妖了,你肩膀下邊就是屁股,你還扭,你還能扭到紐約啊。朱紅梅說,你說話真難聽,你一點情調都沒有,你一點小資都不懂。許可證說,你留我一條命吧,就你這規模,還小資,還情調。怎麼樣啊,你這港區消費者協會的秘書長,是提拔啦還是高升啦?朱紅梅扭到許可證跟前,用屁股撅他一下,說,你說話怎麼這樣怪怪的呀,對老同學就這態度啊。實話跟你說,我提拔了。許可證說,當區長啦?朱紅梅說,沒當。許可證說,當局長啦?朱紅梅說,沒當。許可證說,那你能提到哪去啊?朱紅梅說,我當區消費者協會副會長了。副會長,知道不知道?相當於副處級!許可證說,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朱紅梅說,不過,熊大胖子說了,要等下個月的理事會上才宣布。老同學,我提拔快不快啊?再過幾天,我可要超過你啊。許可證說,怪呀,副會長應該是在會員代表大會上選舉產生,怎麼會在理事會上產生呢?朱紅梅說,管他怎麼產生呢,反正我是副會長了,這叫與時俱進。朱紅梅說完,還得意地哼著歌。朱紅梅看許可證還在抄抄寫寫,就要鬧他。朱紅梅說,許可證,我看出來你越來越不想理我了。許可證也半真半假地說,看出來啦,看出來就好。朱紅梅說,我就知道你從來就沒有真心,也是,我也是自找不自在,人家老婆又年輕,又美麗,我算什麼東西啊。許可證說,這可是你說的呀。朱紅梅說,你就是這樣想的。朱紅梅說,好了,我也不指望你了,我去找老劉,還是老劉對我好。老劉怎麼還不來?老劉幾點來啊?我給他打電話看看。朱紅梅的意思是讓許可證吃劉主任的醋。許可證感到好笑,假假地說,你找老劉幹什麼啊?朱紅梅說,我想找老劉,怎麼啦?就是要叫你吃醋。許可證想笑她自作多情,想想,算了,許可證說,老劉可是正派人啊。朱紅梅說,你說什麼啊許可證,我就不是正派人啦?許可證說,我可不是那個意思。朱紅梅說,那你是什麼意思?許可證說,我就沒什麼意思。朱紅梅說,沒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啊?許可證說,沒什麼意思就是沒什麼意思,你非要弄出什麼意思幹什麼啊?朱紅梅說,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這種人說了,真沒意思。朱紅梅很有些失望,本來她買兩條大丁魚來,興致很高地找許可證,原以為許可證能賞她幾顆甜棗,和以往一樣抽時間和她雲歡雨愛,哪怕就在廚房裏。沒想到他今天就是爛肉一塊。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來了,真是白買兩條好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