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有再關,張小峰瞪著門,等著張小蘭。

張小蘭一直到深夜十一點多才回來:“怎麼不關門?”她站在門口甩著雨傘,反手關門,小狗上前搖著尾巴。張小峰希望姐姐能聞到房裏異樣的味道,然後詢問他,他想好了怎麼回答,想好了姐姐聽到他說出看到的情形後氣得跳起的模樣。地板上王偉軍和曾德華的鞋印還沒幹透,椅子上的蠟淚和香煙紙屑仍在,這都是留給姐姐看透的破綻。張小蘭十分困倦,完全不留意蛛絲馬跡,更留意不到張小峰心裏的波瀾起伏。她進自己房間,燈隻亮了一小會兒,就滅了。

張小峰忍不住,喊:“姐姐!”

沒有回應。

張小峰再說:“姐……”

還沒有回應。

“你是去找黑鬼玩了,你根本不是晚自習!”

小黃狗甩了一下尾巴。

張小峰眼睛瞪圓,漆黑中隻有黃狗的眼睛是兩點光亮,是深深暗夜中兩點微薄的暖意。

}h1}三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就有之後的很多次。王偉軍和曾德華多次躲藏到張小峰的房間裏,吸食白粉。張小峰初時覺得驚奇,慢慢地,他見怪不怪,對衝進來的兩個人不再多看,隻對那燃燒的氣味感到惡心。可這是一個沒人說破的秘密,張小峰沒有跟姐姐說起,姐姐對這事也從來沒有懷疑。有時焦腐味沒有散去,她皺皺眉,朝張小峰射去淩厲的目光。

一個周末的下午,張小蘭急匆匆出門到學校自習。王偉軍踩著點和曾德華就進房間裏來。沒想到剛剛點著蠟燭,張小蘭趕回房間拿自己落下的課本,看到了圍在蠟燭麵前的王偉軍和曾德華,而她的弟弟,抱著一本武俠小說,靠在床上亂翻著。

門推開,一陣風吹進,蠟燭滅了。

曾德華說:“趕緊把門關上。”

王偉軍臉色一變,他住在隔壁,知道張小蘭雷厲風行的性子,要上前攔她。已經來不及,張小蘭退出門外,高喊起來:“快來人啊!有人在吸毒,快來人啊!”

迅速有人循聲而來,曾德華慌忙起身奔逃,在門口時他一拳揮向張小蘭,張小蘭冷笑,蹲低身子,狠狠地向他腰身擊出一拳,曾德華哇哇哇叫疼著跑遠,邊跑邊叫:“你給我記住,你給我記住,你個爛女人,我會讓你有好飯吃的。”周圍已經圍過來十幾個人,王偉軍要逃已來不及,在鄰居詫異懷疑的目光中,他辨認出其中一道凶狠狠的怒火,那是他老婆。他老婆正在家裏泡米,聽到張小蘭的喊聲,也聽到圍觀人的議論,手上沾的米都沒甩就跑出來,一伸頭,看到的,卻是讓她絕望的情形。王偉軍手捏打火機和錫箔紙,椅子上有他撒落的白粉。她哇哇地叫著,癱軟在門口:“你愛畫你的畫,你不幹活,你閑著吃,我都隨你,可你怎麼能吸白粉啊?你找死啊!”她摘下右腳的鞋,朝王偉軍扔去。王偉軍頭一歪,鞋子帶著一股味道飛過去了,“汪汪汪”,丟到小黃狗身上了,它跳起來,竄來竄去。

張小峰叫:“你丟你老公,別丟我的狗。”扔下武俠書,撿起那臭鞋,從眾人腦袋閃爍的縫隙中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