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我領悟過來,身子卻被留曄攔腰抱起,奪窗而出。
六月的天就是這麼任性,白天還是大好陽光夜晚就可以來點蒙蒙細雨,我任由留曄抱著我在夜空穿梭,好歹也是見識了輕功的魅力了。
不知過了多久,留曄將我放在湖邊柳樹下麵,我開口欲言,可他沒有理會背過身去,突然身形一閃,茫茫黑暗中再也尋不到蹤跡。
“留曄你這個大壞蛋!”
望著四周一片黑暗,我又氣又急。
我悲慘地想著:人生地不熟也不識路,難道是嫌我沒用要將我丟下麼?
我終是無力癱軟在地,望著暗潮翻湧的湖麵竟然想著:要不要現在就跳下去呢?本就不是屬於我的世界,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婆婆身邊了?
不遠處的燈光映射在湖麵,粼粼瀲灩倒映著黑暗中湖水別有一番韻味。
我向遠處望去,隻見湖麵小亭豎起,燈火通明,女子的容顏不甚分辨,可但是盈立翩躚的身姿足以浮想聯翩了。
我看見那個熟悉的男子,他的身形離她越來越近,飄逸的衣袖緩緩撫上她的臉龐,越挨越近,就要彼此相融……
息沿,我又怎會認不出你?哪怕是你淡然蕭索的衣角,我還記得那清幽檀香的味道,不知何時,便已輪回了我所有記憶……
隻覺心中的苦澀翻江倒海般襲來,我一向活得沒心沒肺,從未有過這般酸苦。
我想這便是息沿,這是他的溫柔,可以對世間女子,不單單是我的。
我用力閉了眼不想再見,轉過身去。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夠了,如此便夠了。
我想想其實除了心底有些難過別的也沒有什麼,其實自己什麼都沒有失去,所以確實不應該有怨言的。可是六月的天就連這點麵子都不給,我無路可去卻不得不在黑夜裏徘徊,它偏偏越下越大,要加重我身上的哀傷。
我一個人肆無忌憚地在這場雨中奔走,眼角的淚還未滑落便與雨水融為一體,衝刷幹淨,了無痕跡。
耳邊隻是“淅瀝瀝”的一片,重重打在我的身上,它那麼大聲,就像與我比賽一樣,我很高興,終於可以無所顧忌地哭出來了,聲音震耳欲聾,一定要勝過這漫天狂暴的風雨。
我的哭喊狂躁不安,就像個迷路的小孩,兜兜轉轉,終究不知道何處為家……
很久很久了,臉上沒有了雨水的衝刷,我睜開朦朧的眼卻瞧見頭頂那把繡傘,息沿一人在外淋了個濕透。
我狠狠地推開他的手:“走開!……誰要你的傘,從此以後我們天涯海角再無關係!”
男子身形一僵,愣在原地無法動彈,素淨的傘跌落在泥濘中央,很快便沾滿渾濁的黃泥,衰敗不已。
我沒有理會息沿,不能再看見他,徑直朝前走去,腳下步伐更快,隻要逃開他,逃開他便好了……
“小駁……小駁不要這樣說……再也不要……”
身子被他緊緊箍住,那般緊,半分動彈不得,我覺得很好笑:息沿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又是我會錯意了麼?你既不喜歡我,又何苦逼著我為你沉淪?
男子語氣倔強:“小駁……不要走,你一定要在我的身邊,讓我可以看見你的幸福……”
“我會一直陪著你,會一直在你的身邊,直到把幸福安全地送到你手中……隻要你在我身邊便可以了,讓我可以一直陪著你……”
今夜的雨明明這麼大,他的聲音那般輕那般輕,輕得就如羽毛一般,可我偏偏聽得那麼清楚,一字一句,仔細雕在心上……
我哭泣不住,在他的懷中拚命掙脫,暴躁到了極點,隻能大吼道:“我的幸福?你知道我的幸福是什麼?!你又如何給得了我要的幸福!”
他話語無奈,透出深重難承的悲涼,揪得我生生心疼,痛徹心扉:“小駁……你那麼年輕,而我早已不再年輕,早就沒有力氣再愛上一個人,可以仔細地為她數著天上的星星……”
“小駁,一個人的一生有多長……而韶華易逝,不久以後我們便會匆匆老去,但你需要一個可以並肩而立的人,他可以為你添香加衣,可以為你任性天涯,可以要陪你走到最後……”
我聞言一震,怔怔望向他悲傷難忍的眼眸,卻陡然彌漫劫後重生的狂喜,又遲遲不敢確認,終於艱難地問出了口:“所以,息沿你喜歡我嗎?”
他鎖眉不語,滂沱大雨劃過他的棱角,映襯出他今晚的一身寂寥。
他的寂寥,卻不知何時,早已是我生命最心疼的東西……是麼?我該相信自己嗎?抑或是,眼前的這個男子?
我伸手覆上他的眉心,顫抖地輕輕展開,允自說道:“可是,我卻愛上了你。不是喜歡,卻比喜歡更多,多很多很多,是愛。”
他固禁著我的雙手手僵硬不已,發絲零落四散,滴水的棱廓倒映著屬於他的絕世寂寥,聲音悲苦淒涼:“可是——”
我不知道他還有什麼理由,但我統統都不會接受所以也不想聽,隻想讓他知道,歲月悠久,所以此刻的幸福彌足珍貴,息沿,你絕對,絕對不能再將我推開……
我踮起酸澀的腳尖,倔強地堵住他的唇,我很著急又很笨拙,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安撫他不安的心,可是又急切地想讓他知道,什麼是我的心……
息沿,傻傻的息沿,我的息沿……誰說比我大就不可以呢?你怎麼能這麼任性就決定了我的幸福?你怎麼就知道,你不會是我的幸福?
息沿,我的息沿……你耀眼如天際的星星,恐懼的一直是我可望而不可即,你怎麼能有歎息……息沿,你的好,你可看得見?
我生澀地吻了上去,他有些措不及防,可是片刻之後便加深了這個吻,手上的力道不由緊了半分,俯下身來,唇齒交纏,纏纏綿綿引導著我想要更深探究……
他的吻如此眷戀熟悉,像是用盡此生力氣了。
我想我是知道的,在匆忙無碌的日子裏,我見過那麼多的人跌跌撞撞從不駐足,卻隻有一個息沿,沒有光陰流轉,沒有歲月風霜,隻有他傻傻的還在原地等我……
“可以麼?可以麼?……”
他那麼近,就在我的耳邊低低詢問,就像是在拚命抓住那片刻的清明,我知道他的顧慮,可是卻讓我這麼心疼,我伸手回抱住他,將頭深深埋進他的胸口,任由淚水洶湧地漫進他的世界:“息沿你這個傻瓜,你這個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