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他神色一凜，平素恬淡的麵容隱隱竟是透了股狠戾：“這個女子，不是你們可以傷的人……你們以為，在我麵前還可以得手麼？”
愈是儒雅的男子，狠戾起來就愈是駭人。此時此刻，息沿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氣場令一眾女子無不膽戰心驚，清心見狀隻得朝身後眾人吼道：“橫豎是個死！殺了這女子便逃，今日以命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她們不過是尋求生存的可憐女子罷了，聞言震懾的心頓時燃起了鬥誌，嬌豔的容顏上沾染著嗜血的顏色，一個個飛身直直向我撲來。
實在是沒有見過這種場麵，自己仿佛就是眾狼要撕扯的獵物，可腳下卻移不得半分，隻會呆呆地望著那些長相美豔的女子，洶洶執劍向我刺來。
我能聽見自己的心“咯噔”一下的聲音，重重地墜了下去。
“不是叫你不要害怕麼？”
息沿聲音從容，在耳邊淡淡響起。我循聲抬頭，發現他目光灼灼地望著我，緊皺的眉頭擰成了個小山丘，讓我有種很想替他撫平的衝動，心下突然就有些歉意，就連近身的女子都無暇顧及了。
“對……不”
一句“對不起”支支吾吾還沒講完，臉上就有了撲麵而來的冰涼，像是帶著冰川的味道向我襲來，清冷透骨，可是還未觸及到那抹冰冷，便聽到“釘”的一聲脆響，清心手中之劍硬是被折成兩瓣，直直掉在了地上！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息沿指尖的晶瑩，帶著星輝的閃爍，食指和中指交疊覆在我的鼻尖，淡淡的陰影投在了上麵，擋住了那寸忽明忽暗的陽光。
息沿，你的手到底是有多神奇都可以削鐵如泥？！
清心頓時花容失色，慘白著臉頓在原地，後麵的女子依然沒有了退路，雖知必敗無疑，也隻得硬著頭皮湧了進來，留曄在一旁冷眼旁觀並未動身，隻是低低咒道：“真是不自量力……”
剛好在斷劍落地的那一秒，隻覺息沿鬼魅一般的身影在這群女子之間來回穿梭，泛著幽幽銀光，動作太快甚至都看不清楚，不過瞬間又回到了我眼前。
歲月靜好，幹淨如始。
一如往常，眼前的男子依舊雲淡風輕地朝我微笑，仿佛一切不曾發生。
息沿，如果你投給我的永遠隻是安心的笑容，如果我們未曾相識，如果你在短暫的靜謐的日子裏早已悄悄助長了我斬不斷的依戀，一寸一縷，深入骨髓，你要我怎有力氣記起，這本不會是屬於我的世界……
地上七零八落地躺著十來個女子，皆是有氣無力地癱軟在上麵，身上沒有什麼血跡卻再也無力動彈。
留曄輕嗤：“不過才十五年，就敢在玉衡公子麵前班門弄斧了，看來你們聽血樓江湖規矩的確沒有教好。”
那女子麵色痛苦，依舊強忍著道：“清心今日多有冒犯……實屬無奈，還請公子……赴約……”
“笑話！我師兄來去自如，天下還沒有誰管得了，你們樓主在江湖上再威風，衡山麵前又算得了什麼？”
那女子終是沒了聲響，留曄漫步走了過來，見我一付癡呆模樣，便在麵上晃了晃，大聲道：“喂！我說小駁你可不可以長點見識，這些就將你嚇住了？我和師兄的臉可都被你丟盡了。”
我嘴巴張的大大的還是說不出話來，抑或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息沿撫上我的肩：“你還好嗎？”
思緒奇妙地飛轉回來：他護著我，他擔心我，不僅僅是我的錯覺，不是麼？
我緩緩回過神來，木訥地朝著眼前的這個男子溫柔笑去，仿佛在千百次的害怕驚喜之後，早已融為身體的習慣。
我仔細鑽研過他熟悉麵容，細致雕刻臨摹在我的心上，不敢漏掉任何一個輕微細節，就像一張許多年前早已繪好的畫卷，而我一直努力想要塗滿的色彩是那麼的艱難……如今靈光一現，似卻有了轉機。
息沿，我過往的十五年那麼幽暗不清，恍如一夢，可是為了等你？
我想即使歲月老去，滄海桑田，眼前的男子隔著我萬水千山，而我依然會記得，我，曾經被關注在他心上。
其實我很想去問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可是好像這些又不那麼重要了，而他臉上那抹留給我的燦爛陽光，自己現在很想留住了。
我沒有回答，隻是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十指交叉，緊緊相握。
他略帶灼熱的觸感傳來，我能感覺到他五指的僵硬，透過指尖立刻侵襲到全身，就連表情都是僵硬的，隻有一雙琥珀色的瞳孔直直望著我的，即使在陽光下依舊陰鬱晦漠，難辨複雜。
可是，也許息沿被我大膽的舉動驚嚇住了，所以也沒有將我的手甩開，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師兄，看來這女子也是喜歡上你了，你看，郎情妾意多好，這次回去就將婚事結了吧！”
留曄看見我的主動，在一旁興奮不已，我沒有在意他，也沒有覺得絲毫羞愧，隻是美好地想著：這就是所謂的喜歡嗎？應該是吧……那麼，我又有什麼理由不抓緊握住眼前這個男子的手？況且，他的掌心的溫度，一直是那麼的令我迷戀……
不過片刻便又不著痕跡地甩開了，我呆呆望著空蕩蕩的掌心，隻覺得心下也是空的，裏麵什麼都沒有，風一吹來便都灌了進去，很涼。
第二次了，他先甩開的，不過幾個時辰的事，真的是我的錯覺嗎？
眼角有種酸酸的感覺，可是我這次卻很有骨氣，忍住沒有掉淚，就像剛剛自己以為他的手是可以一直握下去的，不過也隻是那麼一瞬罷了，正如留曄所言，他對所有女子都是溫柔，不會是單單我一個人……
留曄瞧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隻得無奈搖頭，不得不承認自己多嘴了：師兄做事一向自有決斷，又那是別人三言兩語牽引得了的？
瞧著那女子強忍流淚的模樣煞是可憐，便不由走了過去安慰道：“小駁你可到過薑國國都風城？那可是個好地方，到時候隻管跟著我保準讓你玩的開心！”
沒想到這家夥平時沒心沒肺的還會有關心人的時候，我吸了吸鼻子，提起勁來向他感激道：“謝謝。”
——風城之遊
如今我寄人籬下，也隻能跟著他們四處晃悠。
因為自己魯莽的舉動對息沿一直有所避諱，他也沒有多言，也隻有留曄時不時激動地蹦出一句，三人便也在這詭異的氛圍下到達了風城。
我平素不喜出門，鬧哄哄的那麼多的人，卻沒有一個可以真正關注我，他們成雙成對有人陪的，可是我沒有。
所以我喜歡認真地伏在婆婆膝頭聽著古老的故事，喜歡仔細地擦著佛像上的塵埃，喜歡一個人靜靜欣賞著桃花落地，喜歡瞧著日子一天天從我指尖靜靜溜走，悄無聲息的沒有盡頭，就像等待著什麼，等待著歲月神奇，會有一人將我的這些習慣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