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歐陽晴月也感覺到了李華珍對她的懷疑和警惕,知道李華珍對歐陽曉星的關照和提醒有時正是衝著自己來的。因為妹妹歐陽曉星也喜歡裘向東,並且對她和李華珍一點不隱瞞。歐陽晴月本來想直接對妹妹說清楚,讓她死了那條心,別再跟裘向東往來。兩姐妹同爭一個男知青,說出去會讓人笑話的。但她一直開不了那個口,原因在於裘向東雖然跟她說過很多話,卻一直沒說到她最關心的話題上去。裘向東不說愛她的話,她便也無法對她說。在115連,誰都知道她歐陽晴月是個既矜持又驕傲的人,有人背地裏還送給她一個“冷美人”的綽號。即使在99連,所有的男知青也同樣對歐陽晴月保持著一種敬畏,對她的美采取一種遠距離欣賞的態度。
那是必要的。矜持和驕傲對於美女是一種很有效的保護色。就像這裏山林中那些小動物一樣,諸如麂子、麝貂、蜥蜴和鳴蟬之類,都有自己的保護色,使它們較容易避開天敵的侵害。歐陽晴月因此很在意自己的矜持和驕傲。總不能在男知青麵前完全去掉了那樣的保護,減低了一個美女驕傲的成色,即使那個男知青是裘向東,她這樣想。
歐陽晴月耐心地等待著,相信裘向東總會向自己先表達出來。她不相信這個男知青會對自己的美和自己的關注完全無動於衷。這一點,歐陽晴月尤其充滿了強烈的自信。而且,即使他說出了那樣的話,她也不會立即回應,更不會把自己作為一個女性的秘密財富輕易交出來。這倒不僅僅是出於一個美女的矜持和驕傲,歐陽晴月還有更深的考慮。她想回城。這一點她早有謀劃,即使接受一個男知青的愛情,她也會要求對方保守秘密,直到回到城裏為止。但後來,歐陽晴月卻越來越感到了一種危險。每次她帶妹妹一道去99連,都會看到裘向東表現出格外的熱情來。裘向東與歐陽曉星相處很融洽,說話自由隨意無拘無束,笑得也很開心。那時歐陽晴月心裏便會有一種深深的失落。不過,即使那樣,她也從不在裘向東和妹妹麵前表現出來,而是寧願在他們離開後自己一個人悄悄地流淚。眼淚流過之後,她的心情也就平靜下來了。是一種真平靜。她不會讓任何躁動不寧的情緒在自己身上長久存留,更不會讓那種情緒表露在外,因為那不是她歐陽晴月的風格。
但那一天,歐陽晴月終於忍不住了。裘向東和歐陽曉星在河邊野地裏玩了很久,他們一起采花,一起做花冠,一起眺望界河對岸的外國風景,一起說話開玩笑。那時她一個人呆在裘向東的宿舍裏看書,卻沒有真正看進去,注意力始終在那片河邊野地裏,還時不時地聽到了歐陽曉星的笑聲。
這走得太過了!裘向東和歐陽曉星的接近超出了歐陽晴月所能容忍的範圍。那小丫頭算什麼,她還沒有長大呢,就會向這個酋長賣弄風情了!裘向東更糟糕,他明明知道我在愛他,卻故意無視我的存在,而在我妹妹麵前放肆地表現出他的喜愛!歐陽晴月這樣想著,最後決定立即阻止他們的接近。她覺得自己有這個權力,也相信自己有這個力量阻止他們。她了解裘向東,知道他表麵的堅強下麵其實有一顆柔軟的心。男人的憐香惜玉既是丈夫氣的表現,同時也是他們最容易受攻擊的弱點。她當然更了解妹妹歐陽曉星,知道她心地單純透明,而且容易輕信。尤其是一個少女對男人的輕信,最容易變成幻想。她要讓妹妹丟掉幻想,首先是糾正輕信。
裘向東和歐陽曉星從河邊野地裏回來後,向她獻上了手紮的花環。那時歐陽晴月並沒有表現出一點驚喜,隻是冷冷地接過來,輕輕地放下。而後又對妹妹和裘向東冷嘲熱諷,一點情麵也不留,任歐陽曉星怎樣詫異也不管。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妹妹知道,隻有她有資格教訓人,掃男知青的麵子,哪怕他是個“酋長”!
而在那天夜裏,當聽到歐陽曉星在夢中叫出酋長的名字後,歐陽晴月再次找到妹妹,毫不留情地警告她不能再與裘向東往來,不能再與自己爭奪一個男知青的愛。最後還說出了那樣的話:我跟他什麼話都說過,也什麼事都做過了!
其實這隻是一個謊言。歐陽晴月心裏很明白,她與裘向東還遠沒有走到那一步。她之所以這樣說,是覺得現在這個關鍵時候,她需要說話的分量,一個足夠使妹妹把幻想丟掉,也足夠使她從夢想中清醒的分量。
這話的分量重到什麼程度,一開始歐陽晴月本人也沒有想到。在妹妹極度悲傷地哭出來,並第一次說出“我恨你,姐姐,我恨你”那樣的話時,歐陽晴月也有心理準備。這畢竟是爭奪,對愛情也是對人生的關鍵性爭奪,即使親姐妹也不能謙讓,這是一個原則。她想。後來歐陽曉星不哭了,甚至也不唱歌不玩笑了,對於這樣的變化歐陽晴月也有準備能夠接受。但是,再後來,那丫頭竟然愛上了一個少數民族村寨的獵人,並且不聽任何人勸阻執意要嫁過去,還演出了深夜搶婚的一幕。那就完全超出了歐陽晴月的意料,也超出了她的容忍限度。“曉星,你也太逆了,逆得那樣離譜!”歐陽晴月重新拾起本地老戰士常說的那個詞,嚴厲地教訓妹妹。
她不得不再次站出來,扮演起母親似的保護人角色,極力阻止妹妹出嫁,甚至說出情願把裘向東讓給妹妹的話。但卻無效,歐陽曉星出嫁的意誌十分堅定。而且不再承認姐姐的權威,更不接受姐姐對所愛對象的出讓,認為那是非常荒謬的。歐陽晴月也知道那話的荒謬,隻是無計可施時的急不擇言而已。歐陽晴月於是不再說什麼了。她明白問題的症結在哪裏。那個關於裘向東的謊言,是她們姐妹之間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結。
歐陽晴月一度曾擔心那個謊言被揭穿。那很容易,隻要歐陽曉星向裘向東問問,一切都會真相大白。所以,當她代表妹妹向裘向東發出參加婚禮的邀請,而裘向東在震驚之餘決定不參加的時候,她便暗自鬆了一口氣。隻是在歐陽曉星表現出一種失望情緒後,歐陽晴月心裏稍稍有些自責,覺得到底是自己對不住妹妹。之後卻也不再多想,隻當這就是她們姐妹倆各自的命,就順其自然了。
而現在,當歐陽晴月好容易放下自己的矜持和驕傲,決定向裘向東傾述委屈,請求幫助的時候,看到的景象恰恰又勾起自己與妹妹歐陽曉星的那個結。歐陽晴月的沮喪和委屈一下湧上心頭。她有些心酸,眼淚也湧了上來。她沒有向裘向東打招呼,默默站了一會兒,便挪動腳步,要悄悄離開。
這時,裘向東卻轉過身來看見了她。
裘向東每天傍晚到河邊野地散步的習慣,是從得知歐陽曉星出嫁的消息後開始形成的。那之前因為帶著戰士們修公路,他很忙。連隊雜事情也多,令他無暇多想別的事。歐陽姐妹的到來為他忙碌又勞累的生活增添了色彩。姐妹倆美麗清純的形象和別有韻味的談吐,也受到連隊戰士的歡迎。在以和尚連著稱的連隊,她們就像一股淙淙流淌的清泉,在堅硬的岩石間跳蕩出十分悅耳的音樂。尤其是歐陽曉星,她的樂觀開朗帶給戰士們很多樂趣。他感覺自己是從心底裏喜歡上她了。那之前,雖然他曾為她保存下那對仔牛角,並在115連公開宣布要與羅與衛和徐吾裳競爭她的愛。但他知道那其實還談不上真正的愛,更多的仍是一種年輕人的好鬥本性,一種出於男性本能的競爭衝動。為此,他還付出了血的代價,羅與衛借酒滋事砍了他一刀。
歐陽曉星與她姐姐歐陽晴月到99連來玩過幾次之後,裘向東才感到自己是真正喜歡上了她。無論是與她一塊說話,一塊玩耍,一塊逗樂,包括讓她采花做花冠扮酋長和公主,都讓他感到十分快樂。他覺得歐陽曉星可愛的不隻是樂觀開朗,更重要的還有她的善良和聰明。她的聰明不是精明,更多的還是一種單純和直率。這點尤其可貴,也是她姐姐歐陽晴月所缺乏的。是的,歐陽晴月也很出色,她像貌美麗,身材姣好,而且知識豐富,談吐高雅。“冷美人”的氣質也是一般連隊女知青中不多見的。她的確有矜持和驕傲的資本。裘向東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佩服和欣賞歐陽晴月的,他也很喜歡與她交談。但他又感覺到歐陽晴月的矜持和驕傲,常常有一種排斥人的力度,讓人無法完全靠近。他覺得她身上似乎總有些藏得很深的東西,讓人看不透,也就無從產生親近感和發自內心的喜愛。欣賞和喜愛到底是不同的兩種感受。
後來裘向東發現歐陽曉星很長一段時間不再來連隊了,她姐姐歐陽晴月來的時候也很少提起妹妹的話題。對此,他也不便多問,隻是一如既往地與歐陽晴月談天說地。他們一起議論各營連和全團的形勢,尤其是知青以種種方式離開連隊回城的動向,包括蘇紅和肖夢瑤以犧牲女性尊嚴和生命為代價進行的努力。這方麵他們的看法很相似,都認為那是一種必然趨勢,是對導致社會發展長期停滯不前的僵化政策的必要反撥。那時候他們的談話也很愉快了,共同的話題和觀點使他們感到心靈的接近。而那時裘向東常常也能看到歐陽晴月眼裏神情的熱度,感受到青春女性某種誘發人想象的特殊氣息,不由得一陣陣臉紅心跳。
當歐陽晴月告訴他,歐陽曉星馬上就要出嫁了,並且邀請他出席檳榔寨的婚禮,裘向東感到十分突然和震驚。他本能地不相信那個消息,一連聲地說那怎麼可能,那怎麼可能,她怎麼能夠嫁給一個並不了解的少數民族獵人?惹得歐陽晴月也生起氣來,譏諷他當了個假酋長就忘了自己的本來麵目,還想與真酋長挑戰了。歐陽晴月教訓他說:“不要以為自己當上了連長,就有了足夠吸引人的魅力。你也並不了解我妹妹。連我都勸阻不了她,何況是你!”裘向東這才不再說了,搖搖頭。最後冷冷地回答說,他太忙,沒有時間去檳榔寨參加她妹妹歐陽曉星的婚禮。
那以後歐陽晴月又來過99連幾次,歐陽曉星則再沒露過麵。裘向東和歐陽晴月的話題範圍也窄了許多。不過,他仍然歡迎她,聽她對連隊現狀和國家時政的評論也感到有趣。甚至對她冷嘲熱諷地評點自己的作為,也寬容地笑著接受。而在傍晚閑暇時,則喜歡一個人去河邊野地裏走走。他很熟悉這片河灘,對岩石、泥沙和野花仍然感到很親切,有時候自然還會憶起歐陽曉星的樣子。隻是從前有過的那種向往和思念漸漸地淡了下去。那也很自然,隻是希望以後再見到歐陽曉星時,仍然能夠看到她開朗快樂的樣子,他這樣想。
歐陽晴月出現在河岸上,令裘向東心裏陡地熱了一下。他有些意外,有些驚喜,也有些失望。歐陽晴月也許已經在河岸站了些時候,卻沒有走過來,也沒有叫他,最後的樣子似乎還要離開。他不知道為什麼,不明白歐陽晴月的來意。他向她走過去,遠遠地叫了她的名字。歐陽晴月停住腳步,等他走過來後,便說:“裘向東,我找你有事。”神色已經很平靜了。裘向東伸手指指連隊房屋,示意她回宿舍去說話。歐陽晴月不動步,卻指著河灘對他說:“我就沒資格跟你在這些野花叢中走走啊?”眼裏帶著挑釁的神情。
裘向東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笑笑,說:“那好啊,就在這裏,讓我去幫你采些花。”說罷領頭往長滿野花的河灘上走。歐陽晴月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小心地看著河灘上並不規整的小徑,擔心踩著石頭或小坑。裘向東不時回過頭來,看到她走路很艱難了,便伸手拉她一把。歐陽晴月把他手拽緊,又衝他笑笑。裘向東看她這時的笑很純粹,似乎還有些羞澀,心裏不由格登一下,默默地說,其實她們兩姐妹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歐陽晴月向裘向東說了自己報名考大學受阻的事。說起到團部找領導不遇卻被經辦人員拿冷臉對待的時候,心中的委屈一下湧上來,眼裏便蓄起了淚花,聲音也有些哽咽。裘向東從來隻見她驕傲矜持的神態,而沒有見過她哭的模樣,這時見她流下淚來竟別有一種美麗。心裏便有些感動,把她手拿起來使勁握住,又不停地搓動。歐陽晴月把手抽回來,卻又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他,把頭貼上他胸膛,幹脆放開嗓子哭出聲來。
裘向東也激動起來,把她全身擁抱住,任她把頭埋進自己懷裏把眼淚淌到衣襟上。一會兒又撫住她肩背輕輕拍打,仿佛在保護著一個受盡委屈的小姑娘。心裏湧起一種崇高又聖潔的 情緒,似乎是從來沒有過的。
歐陽晴月卻沒讓他把那種崇高聖潔感持續下去。她輕輕掙脫他的擁抱,抬起頭來,嘴唇翕動著像要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她隻是默默地看著他的眼睛,同時也讓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她眼眶裏仍然蓄著淚水,把眼睫毛沾在一起,整個眼睛看上去便有一種朦朧的色彩,別是一番景象。裘向東看著她的模樣,情不自禁用雙手捧起她的臉,又低下頭去,用嘴唇吮吸她的眼淚。歐陽晴月把頭扭開,再次伸手抱住他,把自己整個身子都陷進他的懷抱裏,輕輕扭動著,卻不再是楚楚可憐的樣子。
裘向東的感覺立即有了變化。歐陽晴月其實很豐滿,很性感,線條圓潤而流暢,乳房飽滿而堅實。她的肩背和腰肢曲折有致,臀部突出緊繃,所以才會在任何時候看上去都充滿成熟女性的魅力。現在也一樣。盡管她是伏在他懷裏,卻沒有一點傾頹無力的感覺。她仍然重心很穩,站得很直,是真正的婷婷玉立。
由過去的搗蛋典型成長起來的99連連長裘向東,從來沒有真正擁抱過一個女性。此前關於女性的全部經驗都來自別人的講述,以及所有小夥子都難免會有的夢境。此時完整地體驗到歐陽晴月在自己懷裏的扭動,異樣的感受便空前濃烈地包圍了他,就像大地被暮色包圍起來一樣。
其時天已經暗下來,黑夜開始籠罩一切。除了連隊宿舍遙遙的燈光和天幕上星星閃爍的光亮外,一切都已模糊不清。裘向東感到自己的頭腦也模糊起來,分不清東南西北,而且還不斷向外膨脹。身體也一樣,從裏到外一個勁地膨脹著。他有些無法自持了,感到自己身體開始顫抖。他努力把歐陽晴月擁抱緊,仿佛稍一鬆懈她就會化成輕煙飄散開去似的。卻仍然感到不可靠,又捧起她的頭貼上自己的臉。這次他沒容她再扭開,一下把嘴唇貼上她的嘴唇,又伸出舌頭使勁分她的嘴唇。
出乎裘向東意料的是,歐陽晴月的嘴唇並不像往日看見的那樣堅硬。往日她不說話時總是緊抿著嘴唇,看上去便是棱角分明意誌堅定那種,甚至有些堅硬。而現在她的嘴唇卻很柔軟,並不難分開。裘向東猜想她其實並沒有打算拒絕自己。他因此受到了鼓舞,接著又使舌頭去撬她的牙齒。這次卻遭到了抵抗,歐陽晴月把牙齒咬得很緊,不允許他輕易撬開。裘向東不得不費些勁了。他橫下心來,繼續頑強地向前挺進,一邊用舌頭叩她的牙關,一邊則拿雙手胡亂地撫摸她全身。歐陽晴月感覺到他的激動很真實很充分,完全是發自內心甚至出於本能。她的情緒受到了感染,渾身立即有些癱軟。她最終放棄了抵抗,鬆開牙關讓他把舌頭伸進來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