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陽染紅半邊天的時候,我推著那輛破舊的永久牌自行車走在蜿蜒的泥路上,一會兒側頭看田埂上叫長著的青豆苗,心理揣測著離收獲季節還有多久,一會兒仰望那搖搖欲墜的夕陽,害怕它會在自己的一不留神之間就消失不見。行行複行行,眼淚雙雙落,那歸家的不安與迷惘緊緊地攫住了我。
在籲口的時候,我下定決心到公話亭去打電話給父親母親。那根長長的電話線穿過萬水千山把父母對我的思念給帶來,我用歡快的語調和他們互訴溫情。擱下電話後,淚水盈滿了我的眼眶,我騎上自行車,迎風落淚。
站在門前猶豫了許久,我才把鑰匙插入鎖孔。屋裏是另一個世界,它無聲無息,時間都像凝固了一樣。少了父母和弟弟的屋子空落落的。我打開了電視,因為我需要聲音,我害怕寂靜。為了應付肚子的抗議,我勉強吃了碗泡麵。電視裏正在播放《家有兒女》,我躺在被窩裏,聽著他們的歡聲笑語,看著他們展露笑顏,開始覺得眼眶有點生澀的疼痛。夜漸漸深了,電視還開著,我不敢把它關了,我怕黑夜會無情的吞噬我。在那片歡聲笑語中,我睡了過去。
在家裏艱難的呆了幾天之後,新生報到就到來了。我睜著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這個陌生的校園,期盼著能夠找到哪怕一個知心的朋友,來和她排遣高中三年長長的時光。學校離我家很遠,我隻好住校。宿舍裏隻有上下兩層一字排開的厚木板,自己帶鋪蓋來,人擠人的,很熱鬧,這種感覺我不僅不討厭,反而很喜歡。睡在我左邊的是劉芳,右邊的是林琴海。
沉浸在奶奶過世的悲痛中,我變得沉默寡言。我的班主任教數學,他叫丁文,長得又黑又矮,但特有精神。他有一雙大大的眼睛,上麵有序的橫躺著兩道又粗又黑的眉毛。第一節課的時候,丁文問大家最熟悉的無理數是什麼,沒有人主動回答,他拿起花名冊,揚聲問道:“木葉,你來說說。”他看向我,我微紅著臉,站起來小聲的回了句:“π。”“沒錯,π是我們最熟悉的無理不循環小數,也就是無理數。木葉,你回答的很好,請坐。”我再次紅著臉坐了下去,沒人注意到的是,我小小的微笑了下。
下午班會課的時候,丁文讓我們自己去交朋友,並允許我們離開座位自由走動。我把下頷抵在課桌上,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尋找目標。這時,我的同桌兼室友說話了:“你好,我叫劉芳,希望我們以後會成為很好的朋友。”我沒聽清楚,很傻的回了句:“劉邦啊,他可是土匪哦。”“土匪?不過。做個女土匪也挺威風的,你以後就叫我土匪吧。”的確,從那以後,我也隻叫過她土匪,我們也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
那節班會課上,我認識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她叫溫妍,她皮膚白皙,性格開朗,笑起來跟一朵茶花一樣,是個能給人帶來陽光的女孩。
忙碌的校園生活就那樣沒有任何形式的開始了。住校後,我很少回家,一般都是一個人呆在學校,也就感覺不出家裏的冷清。每隔一周,我就會給父母報個平安,他們在電話那頭叮囑我:“葉葉啊,要好好照顧自己,聽老師的話,努力學習,跟同學好好相處。”我也總是很乖的應著他們。
學校背靠山,環境清幽。校外小道上長著一排排的楓樹,梧桐樹等,上麵偶爾傳來唧唧喳喳的鳥叫聲。一次周末,我一個人爬到後山去,竟發現山上有一塊很開闊的草坪,草坪旁邊還有幾個高高隆起的墳丘,破敗褪色的花圈依稀可見。我為自己的發現欣喜莫名,在草坪上又唱又跳的,像個快樂的小鳥。是的,我幾乎是立刻的,刹那就愛上了這個地方。從那以後,我的生物鍾做了調整。中午,我拿一本小說到後山草坪上看,看累了就曬會兒太陽。晚飯後,我在外麵小道上轉悠晃蕩,有時候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有時候兩手環抱著樹幹把耳朵貼在樹幹上凝神靜聽,聽樹葉的摩擦聲,聽時間從早上走到黃昏的聲音。一直到晚自習的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我才一步一回頭的朝教室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