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大宗師 第四十六章 拱手河山討你歡(一)(2 / 3)

看一眼江若瑜,嶽淩波垂目不答。

蕭冷兒道:“我隻當姑娘在江湖中打滾這許多年,是個女中丈夫,這才大大方方問出口,姑娘當年既有爭選盟主的勇氣,如今可是不敢大方作答?”

“誰說我不敢?”抬起頭,再看一眼江若瑜,嶽淩波嬌豔眉目忽染幾分明紅之色,口中卻朗朗答道,“若是當年,我少年心氣,隻怕就選擇了盟主之位。但如今我早已不再年輕了,分得清什麼是心中最看重的。無論發生任何事,自然……自然絕不會舍棄江*公子。”

她此話一出,江若瑜神色是又驚又喜,怔怔望著她,似乎仍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蕭冷兒一笑,又轉向秋明玉道:“秋公子,當年武林大會上,你第一眼見到我那煙然丫頭,我知道你心裏從此就喜歡了她。這麼多年來,若非她眼裏從來隻有扶盟主,哪怕她就算隻回頭眷顧你一眼,你還會執著於甚天下霸業、甚正道邪道麼?”

與她對望良久,秋明玉靜靜道:“洛姑娘在秋某心中就如同女神一般,若得她一句話,秋某上刀山下火海亦在所不惜。能與所愛之人退出江湖,做一對神仙眷侶,那便是秋某畢生所願。”

那一年他同時見到洛煙然、扶雪珞和蕭冷兒三人,便已放棄爭奪武林盟主的念想。

頷一頷首,蕭冷兒輕聲笑道:“追求心中所愛,那是人之常情。無想大師是方外之人,得道高僧。至今卻為了本不相幹的武林正義被囚於此,難道不是因為心中有情?人世間,至孝至禮,至信至義,皆逃不過一個情字。那為何我選擇心之所向……卻被世人說成是罪不容誅,泯滅人性?”

眾人皆是一怔。

蕭冷兒又是一笑:“難道我不是做了和所有人一樣理所當然的選擇?”

“你這是歪理!”虛姣曳不假思索反駁道。

“隻因嶽淩波愛上的是江若瑜而不是聖渢問心,秋明玉愛上的是洛煙然而非鏡湄香濃,是以他們的情都是高貴、令人稱道的情,是以……”蕭冷兒閉目笑道,“我的愛,在世人眼裏,從最開始就不是愛,而是孽。”

“有情……皆孽。若有一天人世間再沒有了情,那又該如何?”說到此蕭冷兒已起身向大殿外行去,走到門口時她腳步微微停頓,“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能為諸位做了。煙然今生有所屬,我隻能代她向秋公子道一聲承蒙厚愛。但江*公子和嶽姑娘,這麼多年奔走江湖,最初聽我胡言,隻當為著武林正義,如今卻落得這地步。我唯一能還給二位的,便是一場遲來的婚禮了,隻盼二位莫要嫌棄。”

說完這句話,蕭冷兒已行出門去。

江嶽二人癡癡對視,江若瑜忽道:“就算咱們明日便要趕赴黃泉,今日能與你結為夫妻,我也不枉此生。”

眼眶濕潤,嶽淩波重重點頭:“我也是。”

甫一踏進別苑已聽庚桑楚聲音笑道:“陵遲殿之事我已聽說了,怎的你最近當真閑得慌了?竟做起了說媒之事。”

翻個白眼,蕭冷兒沒好氣道:“你不必說得如此直白,我也知道自己每天吃了幾粒米、進了幾趟茅房都逃不過你雙眼。”

她往進幾步已見那人身影,斜臥軟榻之上,手持書卷,長長的發絲瀉了半空,妖嬈動人。

無恥人妖!蕭冷兒撇了撇嘴。

抬頭看她,庚桑楚皺眉笑道:“你怎的越來越粗魯了?”

蕭冷兒毫無笑意地牽一牽嘴角:“那自是因為和咱們的聖君大人在一起呆久了。”

庚桑楚點點頭:“連笑容也越來越醜了。難怪連展揚都說以往一見蕭姑娘便覺親切,如今遠遠看見了立即隻想繞道走。”

蕭冷兒恨不能走過去朝著他那流線般端正美好的身體狠狠踹上兩腳!

然而不等她化悲憤為行動,庚桑楚已及時起身:“我已等你好半天了,走吧,帶你去看個地方。”

“這裏還有哪處是我沒見過的?”嘴上雖抱怨,蕭冷兒仍不由自主跟在庚桑楚身後往外行去。庚桑楚最是清楚她身體狀況,如常出入,便是三步也決不許她用走的。

眼見門外牽馬那人,蕭冷兒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今日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麼,怎麼不見你繞道?”

展揚莫名看了看她,又看向庚桑楚,隻覺背脊無端一陣發涼。

庚桑楚輕笑不止,小心扶了她上馬,自己則在她身後坐穩。也不打馬,隻攬了她腰身,徐徐慢行。

果然便是她曾來過的地方。

那一年洛陽花會,彼此情意初綻,他壯誌雄心,她意氣風發,曾許他:入這一場局,傾力一戰直至最後一子。

她的一生都被當年這一句承諾改變,翻天覆地,再回轉圜。

故地重遊,感慨萬千。

行至當年那城牆根下,蕭冷兒忍不住低低吟道:“古老城垣巔,笑談巍巍河山。有心相近,還要做他念。”

庚桑楚搖頭笑道:“你何時也喜歡了作打油詩?”

蕭冷兒回眸睨他一眼:“這難道不是當年你我心境?”

微窒片刻,庚桑楚點頭承認:“是。”

前方已是窄道,扶她下馬,庚桑楚拉了她繼續往前行去。當年她隻站在城牆之上隨他一覽河山,全然不知這段城牆走過竟還有風光。行到盡處,竟現出一個山洞來。蕭冷兒隨庚桑楚一路進洞,洞中情景,才真個叫蕭冷兒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