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雪珞臉色煞白。
庚桑楚自然不會也去埋一地火藥,他隻叫崆峒玉英門兩派中的內應在飲水中落了毒而已。計策原是極簡單的,但有心殺人,原不需要甚周詳大計。
示意那弟子起身,庚桑楚解下腰間令牌遞給他:“你即刻快馬趕去平涼邊界,傳我命令,令刑堂主率領本座親自挑選的兩千弟子速速返回,前來助我。”
“是!”接過令牌,那弟子躬身退後,疾步轉身而去。
再過一日,應龍亦派遣弟子前來稟報:“殿下,西嶺山、南宮世家和慕容世家業已不支!”
第三日香濃一支的弟子也前來回報:“昆侖、峨眉兩派弟子已無人再鬥。”
扶雪珞形容雖說慘淡,庚桑楚臉色卻也絕不好看。
知透他心思,蕭冷兒慢悠悠笑道:“這鏡湄丫頭向來是急性子,如今卻成了墊底的一個,也不知中途是發生甚意外沒有。”
但庚桑楚再擔心原鏡湄,此等緊要關頭也絕分不出精力去看顧她。
第四日晚玄武堂主刑思堂已帶領兩千教眾趕至叢林之外,刑思堂一人前來領命。蕭冷兒觀他容貌,三十上下,印堂方正,眉目沉著,生就可堪大任之相。
一一吩咐下去,庚桑楚忽而有覺,抬頭望了漫天繁星。
刑思堂似有不解,卻並不出言。
半晌庚桑楚歎道:“今夜一役,思堂,咱們聖界百年基業,必將奠穩中原。”
刑思堂躬身道:“殿下英明,屬下深感佩服。”
“你去吧。”揮了揮手,庚桑楚竟沒有眾人想象那意氣風發,反倒神情頗為倦然。蕭冷兒上前,伸手與他十指交叉而握。
兩人靜對彼此。
等待的夜格外漫長,蕭楚二人始終相偎一處,扶雪珞閉目打坐,神態似已全然平息。
黎明前夕有弟子來報,三大堂主與大三護法恭請大殿下就位。
庚桑楚瞬也不瞬看著扶雪珞。扶雪珞終於也睜開眼:“你我一戰,勢在難免。”
但有人卻不肯給他這機會。
洛雲嵐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向洛文靖:“爹,你瘋了麼?”
劍尖橫在扶鶴風臉側,洛文靖垂首不語。看一眼蕭冷兒,庚桑楚麵色如常,微微一笑:“扶盟主,請吧。”
盯緊洛文靖,扶雪珞目如針芒:“我不信洛世伯下得了手。”
“他日我還是莽撞小子時,與蕭大哥結拜,曾發誓一生追隨。”良久洛文靖搖頭道,“蕭大哥死了,但我答應過他的話,無論蕭冷兒做什麼,我必定要不遺餘力支持她。”
扶劍而立,扶雪珞靜靜道:“便為了這個原因?之前我們的行蹤也是洛世伯透露給蕭冷兒?”
“如果不是呢?”
一人突然發言,卻是蕭冷兒。
扶雪珞心中一凜。
蕭冷兒笑一笑:“扶盟主篤定了洛大俠不會傷到扶老盟主,想來是絕不會跟我們走了。但真相若不止於此,若當年答應過我爹的人不止洛大俠一人,扶盟主又當如何?”
臉色白得幾近透明,扶雪珞一雙眼幽深得望不見底,半晌嘎聲道:“你想說什麼?”
洛文靖手中劍不知何時已垂下去,扶鶴風方要發言,已聽蕭冷兒再笑道:“真相究竟如何,扶盟主何不隨我等出外一觀?以扶盟主修為,若出了這九重天象陣法,咱們在場之人,怕想攔也攔不住。”
蕭冷兒說的話向來都是在理的。
渾身連指尖都在發涼,扶雪珞最終沉默地點一點頭,當下往外行去。而那四不像竟並不阻止他,顯是蕭冷兒已發了命令。
與她走在最後,庚桑楚目觀一切,此時方悠悠道:“你會不會賭太大了點?”
蕭冷兒身體尚虛,走得兩步,已主動伸手抓他袖口。
“中原武林各個恨我入骨,有甚理由如今有意無意都幫襯著我聖界?”說著話,庚桑楚到底還是慢下腳步等她同行。
“你曾說隻要我決意助你,你便信我。無論我有任何決策,你絕不多問半句。如今來看,你信了我的決策,我也信了你。”亦步亦趨跟著他,蕭冷兒垂頭看兩人腳步,“我賭大,隻因你對我有過那一句承諾。”
良久庚桑楚幽幽笑道:“我說什麼,你便相信?”
“你說什麼,我便相信。”
他胸中恍惚有一種撕裂般的疼。疼到極致。
在她曾不顧一切愛著他的歲月裏,他說什麼,她便反駁什麼。她從不信他,可她愛他憐他。
如今她似把一生的信任悉數給了他,隻除了她自己。
當他終於能掌握天下的時候,她也終於,不再是他的了。
曠地之中,少林武當,俊傑英豪,曾英雄一世或叱吒一時,此刻通通倒在這黎明的前一刻。形容委頓,顯是被喂了軟筋散之流的藥物。
不日之前,這些人其中一些還統率一方門派,或行俠仗義,或遊曆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