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老師總算止住了哭泣,張小然老師給她遞過紙巾:“哭吧哭吧,女孩子當老師哪有不哭兩場的,哭著哭著你就成熟了,堅韌了,彪悍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女孩子不變成潑婦就當不了好老師,神經要象老樹根子一樣地粗壯啊!”

老師們七嘴八舌地說,最近五四班的確是有點兒的原形畢露的意思,一舉撕下了麵對新老師時那溫情脈脈的麵紗。

老師們提醒綠綠,要特別關注鄭宵這小子。

小唐老師說:“是的,其實事情是鄭宵挑起的,可是後來,就隻見他笑眯眯地抱著手在一旁看著,好象沒事人一樣。”

綠綠不禁想,小小一個鄭宵,他到底是怎樣在群眾中擁有這樣大的影響力的?

接下來的兩天,綠綠老師細致入微地對鄭宵的行為做了一番觀察。

鄭宵同學,對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策略。

比如,對待班上個子比較大,成績比較好,老師比較欣賞的女同學,他表現得如同一個紳士,每天上學或放學路上碰到了,會主動地自然地接過她們的書包,替她們背著,周到卻不露骨。

對待班上那些小個子的女生,他又表現得如同一個小哥哥,由得小女孩子們打著罵著,絕不計較也不還手。

對待班上如沈永恒那樣少數幾個成績好的男生,他采取敬而遠之的態度,而對於象吳昀、徐白、湯恩伯之類的同學,則采取打成一片的戰術。

所以,全班同學都與他沒有矛盾,他在五四班,儼然一位無冕之王,隱形的班長,真正如魚得水。

觀察的結果使綠綠對這個小孩子居然有幾分服氣。

好家夥,綠綠覺得,某種程度上說,自己比鄭宵更象一個孩子。

果然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鄭宵是沒有爸爸的,這樣的小孩子,可能自保的能力格外強一些吧。

比如自己,綠綠想,在家有外公外婆,爸爸媽媽,舅舅姑姑,哥哥姐姐們寵,在學校,因為年紀在班上最小,所有的師兄師姐們都關照自己,造成自己天真得很,有時候還有點幼稚。

自己宛如玻璃魚缸裏的魚,而鄭宵,是河溝裏的小魚。

這個月的月考很快到來了,不出所有人的意料,五四班在年級吊了車尾。語數外三門成績無一不排在最後。

綠綠跨進自己班的教室,原本沉重的心情在看到教室裏的衛生狀況時變成更加沉重,並且,綠綠有點惱火。

中午,同學們是在自己教室裏吃中飯的,由值班的老師把飯菜分給學生,難免會漏一些飯粒湯水在水泥地上。

綠綠老師早就排好了每天的保潔人員,隻要他們能及時地把地上的汙物掃幹淨,根本不會弄得太髒。

但是,五四班的保潔員,除了個別女生稍自覺以外,大都吃了飯就飛似地跑到樓下去占乒乓球台子,趁著午飯後自修前的那二十分鍾打打球。等到他們聽到自修鈴聲進了教室,便完全把保潔這個茬給忘得幹幹淨淨。

幾十雙小腳丫把那些飯粒湯水踩過來蹭過去,很快使地上結了一塊又一塊黑乎乎的油漬,看上去比那種不怎麼衛生的小飯館兒的地麵還要油膩,到後來,簡直走上去就發出嘰咕嘰咕的可怕聲音。

綠綠老師在講台前站了幾分鍾沒有作聲,下麵低低的說話聲漸漸地小了下來,同學們也注意到了綠綠老師今天的不同尋常的表情。

綠綠老師想起第一天上班時張小然小姨媽跟自己說過的話:不要把孩子當成等你灌充的空瓶,把他們看成等你點燃的蠟燭。

綠綠老師深以為然,把這話用工整漂亮的小楷抄了貼在辦公桌旁的牆上。

綠綠老師看著自己的小蠟燭們,有誰能告訴我,如何把你們點燃?

綠綠老師眯著眼睛看了看窗外破開雲層的陽光,片刻回過頭來,衝他的小蠟燭們一笑,漂亮的白牙齒襯得他的笑容比陽光更明亮。

綠綠老師開始了他對五四班大張旗鼓的治理整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