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無豔吃了一驚,樹上有人?他怎麼不知道?看向鍾馗的眼神都變了。
鍾馗微微抬起下巴,藏不住得意。他夜觀仙界幻象,苦修那虛靈城判神勾法門,冥冥中練就天人感應,五識敏銳,遠勝往日。
樹上那點動靜還瞞不過他,要是剛才急於脫身,恐怕早就被人伏擊成功。
不過話說回來,那人的耐性當真了得,自他二人抱樹起,約摸小半個時辰過去,還能呆得住,難道是隱殺宗的高人?
樹葉晃動,一個樹袋熊慢慢爬了下來,背上還有個小樹袋熊,嘴裏含了半片桉樹葉。
樹袋熊抱著樹,看了鍾馗二人一眼,又轉回去,慢慢往下爬。
鍾馗不死心,眼睛盯著上麵的樹葉看,一定還有人!
突然一陣嗚嗚的響聲,一塊黑色石頭射來,正對著鍾馗麵門,再是嘭啪一聲巨響,樹幹裂開一個大洞,洞後正是那隻妖獸和那紅衣女人。
鍾馗這才醒悟過來,石頭穿樹而過,速度快到聲音都跟不上。這是要死了?
黑石驟停,浮在鍾馗雙眼前,近得可以看清石頭上的紋路,上麵還有一點微小凸起,四處遊動,再一眨眼,卻又不見。
石頭不動,鍾馗也不敢動,鍾馗不動,鍾無豔也不敢動。
邊上的樹袋熊倒是動了,向下爬去,隻是太慢,還不如鬆爪掉下去快些。
石頭開始動了,繞著鍾馗轉,又飛到鍾無豔身邊,一圈圈,看夠了,再飛到樹袋熊身前。
樹袋熊寶寶好奇地伸出爪子碰,石頭又往後移了一下,隔著看。
蠱蟲嗯很苦惱,愛與不愛隻用選擇就好,然後承擔後果,可是逆血超拔,天演進化卻不單單是選擇的事。
前麵的路都沒有,何來選擇?
之前的舍命一撲,他賭贏了,但也隻贏了一半,這東西裏麵的磅礴氣息無時不刻壓著它、磨著它、又剪又旋,分出無數力道消耗它的精氣神,鞭毛剩得不多,連表膜都壓得幾乎成一個點,再這樣下去,它快要被同化了,就像數劫前被封在那藥丸中一樣。
要做點什麼,一定要做點什麼,就算不知道如何逆血超拔,也要去做、去試、去闖。
那女人?不行。筋不束骨,肉不居體,皮不包肉,修為不夠,天資不行,潛力有限,別說逆血超拔,連累它再跌一層都有可能。
那男人?不行。骨黑氣青,另有麵相,是後天生造之體,天生走偏了路,比那女人還不如。
另外一個?也不行。男人女相,陽中有陰,其道不純。
那畜牲?算了,還不如鐵角盤羊。
到底選誰?
蠱蟲嗯被那磅礴大力磨得鞭毛亂舞,幾欲分裂。再這樣下去,隻怕要分裂成數百份,才能稍減壓力。可是,到時候要去愛誰呢?
一個啊已經讓他魂牽夢縈,幾百個啊他又該如何?
絕不能分裂!
恨!恨!恨!
上古魔道本是自蠱術演化而來,講究他化之道,毀生靈成就供養己身,以此超拔於世。
蠱蟲之道自然是循他化之路,無法精修己身,隻能寄身於物。
不能選對寄身之物,就等於自絕前路,空有寶物大力加持,也無法超拔進化,脫掉凡身。
念頭流轉,恨變成了絕望,絕望衍生暴力,然而縱然驅使石頭把這裏砸碎搗爛也無濟於事。
該死的終會死去,唯有那一點愛意不滅永存。
“再見了,啊!你一定會活下去,分裂很多份,看他們長大,而你會變成一個優雅的老細胞,幹癟的表膜,脫落掉所剩無幾的鞭毛,稀稀的細胞液,慢慢凋零,而不是像我一樣,這樣悲慘絕望地死去。天道不公,隻在這件事上。再見了。孤獨的世界——”
天亮了,雲氣收攏,聚成一片光幕,鋪將開來,垂腳四野。
一隻巨獸張嘴噬來,直有吞天吐地之勢,嘴內還有一巨獸,身形略小,也是張嘴咬住一獸,如此反複,獸中有獸。
然後一道雷聲滾滾,夾有仙音:“開局一條鯤,進化全靠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