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榴花嬌雀(下)(3 / 3)

“何必比呢?各有千秋嘛。”韋堅走到放古董的槅子上,找到了一麵小鏡。

“對了,嬌雀苑是什麼地方啊?”

“哦,我府裏的一個別苑……”

他臨時住了口,回首望了望她,不知怎麼覺得有些不對勁:“你問這個做什麼?”

“嬌雀苑裏是些什麼嬌雀啊?還有天香閣?我好奇呢——”

韋堅的心跳慢了半拍,聽她這麼說,料想她還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才稍稍放了心。

他走到她身邊去,卻也有些不自在,把鏡子遞過去後,笑容便生硬起來:“姑娘家知道那麼多做什麼?天香閣不在我府裏。至於嬌雀苑嘛……也就是一些藝人罷了。”

看著元珠端詳鏡中自己發上的石榴花,他雖然不敢明說,然而還是忍不住想知道,便問:“對了,你對貴族公子們找女子尋歡作樂怎麼看啊?”

“……這是難免的吧。”話是這麼說,她的臉卻沉了沉。

“那你喜歡嗎?”

“不喜歡。”她的麵色更沉了,將鏡子放下:“這樣的公子最可惡,一點都不在意女子的尊嚴。輕浮放蕩、下流低俗!”看著韋堅默默的樣子,她警覺性起,望了他一眼:“你不會這樣吧?”

韋堅肅了肅容,本來想蒙混過去,張口卻不自覺喃喃道:“我也隻是去找青樓女子消解鬱悶罷了,哪裏錯了啊?”

“這麼說你——”她一驚回首,眉間也浮現了點失望色彩,雖然覺得直接這麼說有些不合禮製,然而她還是嚷嚷道:“消解鬱悶也不能拿人家的身體消解啊!你才十九歲——!居然就……”

“好了好了好了……”韋堅連忙解釋道:“我隻是要她們……陪我說說心事,唱幾支曲消解鬱悶罷了。你想到哪裏去了啊!”他可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在她眼裏成為了一個下流放蕩的人,會怎麼樣。雖然他還是想不通自己哪裏錯了。

元珠怔了怔,然後才鬆了一口氣,回過臉去。而韋堅則像做錯了事的孩子,站在原地,一臉的不是滋味。

“不過那些青樓女子也要活命啊,到了她們隻有這個才能,又走投無路……你該不會輕視她們吧?”

“當然不會!”元珠道:“她們都是不得已才這麼做的!可惡的是你們!”她回過頭來,呼喝道:“就是你們這些大人公子,不把別人的生命當一回事,以為全天下人的命都是你們的,想怎麼踐踏怎麼踐踏!”她是嶺南這個小地方來的,也當過貧窮老百姓,對官僚窮奢極欲的嘴臉自然是憤恨於心:“什麼女人都玩玩就算了,甚至還買進府裏來玩……”

“……但是如果她們有身孕了,我們也會負責的啊。”

“啊!對!”她瞪了他一眼:“但是如果沒有呢?她們怎麼辦?而且就算是負責了,也隻是當個小妾而已!孩子一……一……生下來母親就沒價值了對不對?這不是藐視……”

“話不能這麼說啊!不論怎麼樣她們還是孩子的娘啊,我自然會好好對她們的!”

哼!她母親曾經跟著他父親連親情血緣都不顧了,最後換來的又是個什麼結果?

“好好對待!你們在意的永遠是你們的榮耀權柄!在意的永遠是孩子而不是娘!反正你們地位尊榮,要幾個女人就幾個女人!想跟誰待在一起就跟誰待在一起!她們心裏怎麼想的你們才不會關心!

“——你別想反駁我——你就是你父親的兒子,我看你跟他比也好不到哪裏去!那個天香閣是什麼地方?還有嬌雀苑!你到是給我明白說出來!”

韋堅這下真的慌了,本來想問她關於說他父親如何如何的問題也立刻咽了回去。連忙解釋道:“不是那樣的……”

“那是什麼樣!”

他開口,但是一想到嬌雀苑裏的那些舞姬有些時候確實是陪他過夜的,還有京城的天香閣,雖然從世俗來說他的做法很正常沒有錯,但是麵對氣勢洶洶的元珠,他還是慌張,連忙硬著頭皮扯了個謊:“天香閣是青樓——不過我說了,我隻是找她們聊聊天聽她們唱唱曲而已。”雖然實際不完全是這樣啦,“——至於嬌雀苑……”他有些無奈的歎息了一聲:“府裏總是要有些歌伶舞姬的,這個並不奇怪吧?”

元珠還是覺得懷疑,又確定的問了一句:“真的?”她可難以接受她這麼漂亮優秀的哥哥也是個整天醉死溫柔鄉沒有正義感不關心窮苦人民不體恤貧苦女子的‘風流’人士啊!

“真的!”他麵不改色的望著她的眼睛道。但也隻是一瞬間,他便到了窗前,再次折下了一枝石榴花。

元珠輕哼了一聲,也不想再跟他在這些不愉快的事上閑敘,調整情緒。

韋堅舒了一口氣,回過身來,走到她身邊,考慮怎麼插石榴花。

“韋堅……”她悶悶的說:“我想出去!”

他原本訕然的麵色凝了凝。

所有的鬱悶都被替代了,他繼續端詳著她的發髻,想起了薑馥的身影:

“才剛到長安城你不累嗎?……別去了,好好在府裏歇息,後天我放假了,教你怎麼騎馬。”

“我不累啊……”元珠悶悶地道。也沒有想到他會拒絕。她真的好想在京城裏轉轉啊。回身看著韋堅細心端詳她發髻上花的模樣,再央求的說道:“我真的好想去看看嘛!……好不好?”

韋堅望著她的臉,撫著她的發髻,帶著點擔心的望著她,溫和地再強調了一次:“不行,後天去。”

元珠氣壞了,本來就沒有多好的情緒此刻更加惡劣。一甩袖子,把頭撇到另一側。但是這一次,韋堅沒有相讓於她。

反正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不論如何,都是不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