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正俠覺得他說的有理,隻好放下心中的重重牽掛,思量著該如何麵對眼前的危機,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說道,“奇怪,依普遠大師與我的能為,居然連暗算之人是誰,什麼時候下的毒手的都不知道,那人暗算手法之高明,真讓我五體投地了。”
普遠與邱棟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深有同感。邱棟對普遠道,“如今危機迫在眉睫,大師可有應對的良策?”
“沒有。”普遠老實道,“說實話,我現在擔心的是,鍾聲最多還能堅持兩盞茶的功夫,過後的形勢就非你我可以預料的了。”
邱棟的話更嚴峻,“萬一操控妖蝠之人是邪惡之人,從我們口中得了那個秘密,咱們就成了萬劫不複的千古罪人了。”
三人麵麵相覷,這話算是切中了要害。他們三人都是當代奇人,憂國憂民的民族鬥士,金帛官祿未必放在心上,氣節猶勝於性命,而今卻麵臨這種尷尬的境地,一時間隻覺得愁腸百繞,從未有過的鬱悶。
場麵變得十分沉悶。廟殿間寺鍾嘹亮,空中黑影盤旋,囂聲嘩響,晨曦已經微露,微微春風拂過,數片柳絮翩翩飄飛。
“依我看,”翰林院大學士邱棟首先打破沉默道,“除非我們死了,確實沒有更好的守秘辦法了。”
楊正俠和普遠凝眸看向他,二人的眼裏是同樣的堅毅神情,這些江湖奇俠們早已有了以死守秘的覺悟,可是,他們卻有另一層更為隱憂的事情,普遠歎道,“這個世上現在隻剩下我們三人知道這個秘密,若是我們死了,這個秘密就後繼無人了,那前輩們的心血豈不斷送在我們手裏了?”
“這可如何是好?”楊正俠猛地把劍往地上一摜,蹲下身子,嗟歎道,“在下一生縱橫江湖,槍林箭雨,談笑生死間,從未像現在這樣死生兩難的。”
邱棟忽然想到一事,眼中一亮,問普遠道,“大師可知向賢侄幾時到達寒山寺?”
正自氣餒的楊正俠聽到此言,也站起身來,眼眸中爆出炯炯神采盯視著普遠大師。老禪師微皺眉頭,“他現在已過揚子江,正在鎮江,估計趕到姑蘇得在二日後了。”
“二日後?”邱棟籲了一口氣,激動道,“幸虧晚了兩日,躲開了今晚這場災禍,真是老天有眼哪!”
“兩天後他就算趕到了又能怎樣呢?”楊正俠麵色陰翳地說道,“除了三具難看的屍首,他什麼也得不到了。”
“其實不然。”邱棟道,“就算是死屍,也可以透露某種信息。”
“怎麼透露?”楊正俠手指著天空盤旋的黑影苦笑道,“想把秘密透露給向賢侄,先得瞞過那些妖物和操控妖物的人才行,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好辦法能瞞過那人而獨獨讓向賢侄明白我們的秘密。”
邱棟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看向普遠,淡聲說道,“據說向賢侄極為聰穎,在江湖上素以謀變多端稱著。”
普遠低眉垂首,點頭道,“此子在智謀方麵確實高人一等。”
邱棟又道,“那麼,我們何妨搏上一搏。”
普遠稽首道,“善哉善哉,老衲正有此意。”
“你們兩個在打什麼啞謎?”楊正俠著急道,“我怎麼一句話都聽不明白。”
邱棟歎了一口氣,正視他的眼神,“我們正是要跟向賢侄打個有趣的啞謎,隻是,這個啞謎得搭上我們三人的性命,不知楊大俠可否願意?”
楊正俠從容笑道,“在下自踏入江湖的第一步始,便有了死的覺悟,更何況有二位大師作陪同赴黃泉,實是人生樂事,痛快得緊!”
普遠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
這時,寒山寺的鍾聲嘎然停止,空中那妖異而低沉的喧嘩聲倏然尖銳而刺耳地向他們蓋過來,“大雄寶殿”前三人身形同時一震,心神開始恍惚起來,普遠強提精神,沉聲說道,“時間不多,咱們必須趕緊了,我看就在這個‘大雄寶殿’裏進行吧,二位意下如何?”
楊、邱二人沒有意見,三人相視而笑,攜手從容,走進大雄寶殿,沉沉的大門在他們身後“砰”地關上了。
寒山寺畔,柳絮飄飄揚揚,如雪般白,如雪般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