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個月以來，楚雲念的身體有了明顯的好轉。不但吃的多了些，甚至偶爾自己也能下地走走了。
但是程漠心裏很清楚，一年期限一到，如果不能找到合適的藥人剜心入藥。這一切也不過都是鏡花水月的假象。
“程漠，你別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若是老天賜福，能讓我再為你生個一男半女——”
楚雲念坐在院子裏，數著那些已經過了季的梅花。
程漠不語。
自半個月前他對楚連燕做了那樣的事後，再也沒有踏入西廂房一步。
他隻知道楚連燕每天都在繡坊忙碌著，監工指導，事必躬親。兩人偶爾在庭院裏打上個照麵，也不多話。
她看起來開朗自信了很多，與當年那個隻會躲在後麵羞澀的小姑娘，判若兩人。
“程漠？”楚雲念叫他。
“哦？”回過神來，程漠轉向楚雲念，“你……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楚雲念搖頭垂眸，“你這幾日心神不寧，也不願與我多說。我……”
“你別多想，是商會裏的事。”程漠搪塞道，“先回去吧，傍晚要起風了。”
***
紅袖繡坊是程楚兩家合資的，位於金陵城南部最繁華的集市上。
幾年前楚連燕的大伯去世後，這座繡坊就作為楚雲念的嫁妝，被一並帶入了程家。
那是楚連燕長大的地方，也是她最喜歡的去處。隻有在哪裏，她才能把自己淺淺的心事，賦予深深的繡鎖。
“喂，我已經跟了你十天了，眼看你的繡工起高樓，眼看你的繡畫宴賓客，你欠我那枚手帕——打算什麼時候開工啊？”左離倚在軟榻上，像個玩世不恭的鳥兒。從傍晚起，就黏在楚連燕身邊，陪她走了一針又一線。
“左公子，我……除了梅花，要麼你再選個圖樣？”楚連燕揉了揉有點困頓的眼睛，這幾日，為了趕製京城來的大訂單，她著實有些疲累了。
她無法告訴左離，那日繡好的錦帕在程漠強硬的爭執中，最後蹂躪了落紅，成了再也不能說的秘密。
半個多月了，程漠就像失憶了一樣，再也沒有找過自己，沒有提過那晚的事。
楚連燕有點走神了，順便用針尖戳了戳自己的手指。困意不再混沌。
“可我偏偏就喜好梅花呢。怎麼辦？”左離眯著漂亮的眼睛，側下身子，單手枕頭順便甩了甩潑墨的長發。
有時候楚連燕想不明白，他說他從小在瑞王府長大，拜了上官佐為師。但那種宮門侯家自是等級森嚴規矩頗多，他的性格怎麼會出落得像個放蕩不羈的江湖浪子？
時間相處久了，楚連燕對他的態度也從一開始的感激和客套，變得更加隨意自然了。
“喜歡的事物多了，你怎能樣樣如願呢？”楚連燕笑了笑，繼續手裏的繡活。
“可我偏要如願。”左離翻起身來，拽過楚連燕的繡布，“就像這展江山社稷圖，敢想的人才敢擁有——”
“喂！你當心點！”楚連燕彈了下他的手，將繡卷拖回來，“這可是京城裏的大人物委托過來的，弄髒了，我們可擔負不起。”
“大人物？有多大？難不成還大過天王老子了？”
“你這孩子，便是口沒遮攔，當心禍患。”楚連燕嗔道。
“我聽說，程公子當年選妻，就是靠繡活定的情。你說如果你繡的這幅江山社稷圖將來落到了雇主家的手裏——會不會也被人家青睞上？”
“瞎說什麼呢？”楚連燕瞪了他一眼，“我已為人婦，莫要再開這種玩笑。更何況，這江山社稷圖也不是我主繡的。小倩好幾日不見人了，我怕耽誤了工程，隻能親自過來趕一趕。”
小倩是紅袖繡坊裏的一個小工，與楚連燕年紀相仿。在這裏做了有些年頭了，跟楚連燕頗為交好。
前些日，她隻托人來說家父重病，可能要照顧幾日。楚連燕也沒往心裏去，隻提前給她支了些工錢，並差坊裏的小工過去送了慰問。
不過——這也過了好幾天了吧？
“好了啦，看你心神不寧的，都繡了一天了。晚上我請你去看戲怎麼樣？順便路過小倩家，瞧瞧她怎麼樣了。”
“唉！”還沒等楚連燕答應呢，左離不由分說，捉起她的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