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頭顱就像塑膠人偶一樣直接旋轉了人類絕對做不到的角度正對著我,我看到他的口涎順著那根舌頭的側麵滴落到地上。
“有人告密了。”
那個東西大著舌頭含糊不清地說著。這個聲音令我感到耳熟,聯想到昨天見過的那個叫做林影的莫名會結巴的家夥。
“這地方不能呆了,但至少要吃飽了再走。”
他這樣說著,丟下了已經不再動彈的男學生向我走來。
我親眼所見那個男學生幾秒前還在掙紮,現在像重物一樣摔在地上的屍體讓人感到確實有什麼東西離去了。
寒意從脊骨攀爬的電流讓我意識到自己處在極端的恐懼中,直視著“林影叔叔”的臉喉嚨一陣幹澀。
不、不要啊!別開玩笑了!不是說人不可貌相,你其實是個好人嗎?
原本是害怕得隻有腦子動得了,不過求生欲驅動下我還是一拳錘在自己的腿上。
我抱住了頭,轉身向外麵跑出去。
如果是要被那種東西伸進嘴裏的話我就背對著你抱住頭好了!
然而,有什麼東西徑直打在我的背上,胸腔發出了“噗”的被貫穿的聲音。
“但是偽裝也是非常重要的。”
那個怪物吃吃地笑了起來。
死前的疼痛真的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啊,我的意識飛到天邊前,想起了白小唯那張擔憂的臉和他的話。
這可真是……明明別人都給過忠告了的,擅自把人當成壞人我真是臨時死都要欠一句對不起了。
“明明說了晚上不要出門的。”
他像是要哭出來一樣看著我。
……
我看到了走馬燈。我那不值一提的短暫人生在眼前一閃而過,然後停留在某段與爸爸的對話。
“我們家的風水是被蛇守著的。不知道為什麼,每代人下葬的時候親屬都會看到蛇,死者總是走得很安詳。”
“什麼樣子的蛇?”
“白蛇啊……而且爸爸小時候發燒的時候大雪封路,在路上也是遇到一隻白蛇,等到了衛生所的時候就奇跡般地退燒了。”
“哪有那麼神奇的事情。”
是的,哪有那麼神奇的事情。何況,為什麼蛇非要幫助人類不可呢?
就算是神和菩薩,也非得要人祭拜才會庇佑平民普渡眾生,由蛇變成的妖怪又不是聖人,有什麼理由要給人類幫忙呢?
我的想法是,毫無疑問是有理有據而且具有說服力的,但這孩子趴在我身上滴落在我臉上的眼淚比任何推理都更令人值得信服。
純白的蛇,白小唯的雙手正放在我已經變成了一個空洞的胸口前,把吹出的一團白氣塞了進去。
你在做什麼呢?我想張開口提問,但身體到處都沉重得不得了,隻是睜開眼皮就拚盡全力了。
我的眼球還不受控製,這種狀況讓我想起小學的時候站在高年級體育生的跑道上被裝暈過去的恍惚感——身體沉重得不得了,腦子卻已經變得很清晰了。
“這孩子就是你的女兒啊,真可愛。”
不知道走馬燈是不是還在繼續,我好像是從另一個人的視野中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穿著裙子小小的一隻?
這樣形容有些奇怪,但是胸腔中充滿了對自己的憐愛真是不可思議。
我意識到這是別人的感情。
站在“我”麵前的人蹲下了身體,伸出雙臂好像想施以一個擁抱似的,發白的雪青色袖子下是同樣過分白皙的大人的手臂。
被擁抱的安心感帶來了溫度,反而讓人覺得有點想睡了——
僵硬的身體被溫暖的篝火解凍了一樣,我在困倦中似乎感到嘴唇和指尖能夠輕微地動彈了。
模糊的視野又漸漸清晰起來,眼前的白蛇小弟弟用哭紅了的眼睛看著我,一邊抽泣一邊用清脆的童音拜托我:
“蘇晴雨,你不要到那邊去呀。”
那邊是哪邊?
……如果你說地府的話當然一點也不想去那種鬼地方,我還記得自己似乎被什麼東西刺穿了,身體卻哪裏都不痛。就算告訴我現在已經死了,我也會毫不懷疑地接受事實,但是死掉的空虛感讓人感到很難過,於是我看著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