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抱著這樣的遺憾和對那孩子的歉意,我睡得並不好,就想在一堆泡沫裏搖搖晃晃似的,恍恍惚惚間似乎還夢到了遙遠的過去裏爸爸陪我念書時講過的一些故事。不過睡醒之後果然還是記不太清。
葬禮的當天出人意料的陽光明媚,當然我卻因為前一晚沒睡好被曬得懶洋洋的。姨母抱著表姐的遺像在靈台前哭得停不下來,一會哭訴自己的不幸,一會又把表姐的死歸罪於上遊的製藥廠。
由於媽媽認為沒必要讓我知道那麼多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因此所有的情況都是在葬禮上半聽半猜出來的。
那個高考失利正在複讀的表姐,飲食習慣算不上多麼健康,倒是也遠遠不至於得上心髒病高血壓之類的毛病。年輕人在最近半年因為突發性的腦溢血死亡已經是第四起了,且據死者們的家屬所知,死者們在生前並沒有體驗出有關的病症。
雖然找不出生理上的原因,但一定事出有因,否則的話為什麼會死人呢?大概姨母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不斷咒罵著製藥廠——就好像真的是因為製藥廠排放出了什麼有害物質才讓表姐無端得死在大街上。
從一個高一學生學到的生物和化學知識來說,我並不知道姨母的遷怒有沒有道理。我隻知道自己尤其不擅長麵對這種場合,每分每秒都想趕緊離開這裏回家。
我一定是表現得坐立不安,所以媽媽才會說“實在想回去的話就先回去吧”。
解鎖屏幕,我看到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已經快晚上七點了。
按例喪事是要吃完一頓謝客宴的,不過小孩子其實來不來都無所謂,再加上找了個學習重要的理由,我借口要回去收拾書包一個人溜出了會場。從溫暖的酒店走出室外時,寒冷的空氣讓我打了個哆嗦。
白天的陽光雖然已經很溫暖了,一旦天黑,氣溫就蠻不講理地低了下來。
明明都快接近夏天了,卻好像冬天還沒有過去似的。看來不管再怎麼喜歡,從明天開始也不能再穿裙子了……這個天氣實在反常。
連長筒襪都沒有,裸露在外的雙腿如果不是正快步行走,可能已經被凍得麻木了吧?
滿腦子隻剩下趕緊回家的我,理所當然地為了抄近路邁進了小巷子——
然後,我的雙腳像凍結一樣凝固在地麵上。
我應該知道的,如果能遇到一次妖怪,那麼遇到第二次也不奇怪,隻不過比我預想得快了那麼一點。
在巷子裏麵有一個人形,乍一眼過去就像穿著寬大風衣的高大成年男性。但是我知道他並非人類,因為從他的嘴裏有根長長的東西伸進了被他逮住的一個男學生的喉嚨裏。
那是舌頭吧,那個顏色和形狀,怎麼看都是舌頭吧……
好惡心……
仿佛能感受到黏在上麵的液體一樣,我警告自己不要再想象下去了,並且忍耐住幹嘔。
那個男學生怎麼樣了?正在被做什麼?
雖然看不見,我卻感到那個怪物正在把什麼東西從對方的身體裏抽離——我的眼睛裏印出那個男生努力作出的微弱掙紮,心想這個人一定完蛋了。
我應該逃跑的,一個聲音在我胸腔裏拚命大喊“快點逃走”,卻有另一個聲音絕望地哭喊著告訴我已經逃不掉了。
因為那個東西已經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