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慶生在思考中與春月通了電話,從春月口中得知那份“證據”早已送國家公安部,聽說最近已有消息。賀慶生想了想,就又撥通了孫奕的電話。孫奕告訴說老領導不瞞您說,鑒定已經由國家公安部做出,欠條係偽造,最近正跟書記彙報拿意見。這就是說,很可能王誌中偽造了證據,還有可能後麵有背景。市委可能采取立案措施審查王誌中。您知道就行了,還未正式討論。
知道了這些情況,賀慶生用了一個上午,就將一份說明寫好。一是對鑫鋼事件的基本看法和當時自己的責任;二是與趙春月的關係及那段時間裏的接觸;三是對柯明的基本評價。在對柯明的評價中,賀慶生如實地反映了柯明違規監控自己和已知與某女發生婚外情的問題。賀慶生最大的優點也是缺點就是不會說假話,特別是對組織。他想,既敢寫,就要敢於承擔反映的責任,哪怕當頭對麵,也要光明磊落。
賀慶生有點後悔的是把“某女”交代了出去,這不是出賣嗎?其實“某女”就是雨晴。他覺得對組織要誠實,既要反映柯明就必須有實據;但對於一個八零後女子,這卻是一種災難。但是賀慶生仍然相信組織會妥當處置,仍然認為如實向組織反映問題是自己的責任。
這時的雨晴,正在北京幹得如魚得水,她竭力地把自己的經營經驗、文化創意知識奉獻給這家咖啡屋。雨晴擔任了《兩岸咖啡屋》刊的副主編,把個小小期刊辦得風生水起,逐步地凝聚起了一批京城學子,誌願者前後承接,策劃建議、沙龍討論,也大大增長了雨晴的眼界和文思。當她把反映兩岸文化、旅遊和交流為主要內容配以精美圖片的季刊奉獻給讀者時,便在附近各高校一些教授和文化圈中產生了良好的影響。連賀玲也打電話表示了誇獎和感謝。雨晴與皇甫一清密切配合,設計著進一步擴大咖啡屋規模、發展城市連鎖的構思和計劃。
這時候一位高校年輕講師終於闖入了雨晴的心中,但雨晴深藏在心十分謹慎,隻在心中醞釀和渴盼著那份屬於自己真正的愛情。她給國強寫了十多封信,訴說自己的遭遇和幸運,勸說國強回歸事業,甚至說國強不回歸,自己絕不談婚論嫁也絕不見他。說自己的追悔和今天的重生,說賀玲夫婦是再生父母,說自己在艱難前行中遇到過惡人,但還是遇到了更多的好人,國強、春月、慶生、賀玲和一清等……
一個鑫州女子到了北京,竟展現出了如此的生機和活力,的確是鑫州的驕傲!後來賀慶生想起來都覺奇怪,隨後才慢慢釋然,他相信鑫州這塊孕育中華文化的土地,總會有一代代的人才在艱難曲折中成長起來。
雨晴後來平靜地接受了組織調查,她簡要地向組織敘述了與柯明認識及發生性關係的經過,講述了她對柯明的認識和評價。她沒有更多地委過於柯明,而是深深地責怪於自己。她說這是事實,但她沒有留下什麼證據,因為她從來就不想歸罪於他人。她說供述也隻作參考而不做證據,後來,她還是在調查筆錄上按要求簽了字。調查人走後,雨晴好哭了一場。
雨晴不怨任何人暴露了她的隱私,隻把這段曆史深深地鎖在了記憶的恥辱柱上。
她從賀玲和皇甫一清身上,乃至於從賀慶生身上讀出了一種道德的力量,讀出了一種堅韌和宏大,也似乎看到了前行的巨大亮光。
王誌中被鑫州市紀委立案調查了。市委政法委派專人送北京公安部痕跡鑒定的結果出來了:“欠條”證據係高仿真偽造。經高科技手段鑒定,欠據上發現複舊處理痕跡,字跡部分與整體紙張存差異痕檢。市委政法委即與市紀委溝通,提出立案建議,市委很快批準,對王誌中采取了“雙規”措施。
王誌中被紀檢人員帶到一個不起眼的賓館,被紀檢人員三班倒地看管在一個小院裏。院子外一棵很大的桂花樹,雖是冬天仍然青綠。王誌中被看守在一間平房裏,房內兩張床,一張是王誌中休息的,一張是工作人員的。另有一張小書桌,可隨時供談話筆錄所用。
王誌中在被宣布“雙規”的那刻起,就知道自己完了。他沒有其他方麵的害怕,他害怕的是有可能被人舉報收受賄賂,他知道這些年來無論是在車管所還是在現職崗位,他都不失時機地索要和收受過當事人不少錢財,要不他哪能玩得起女人和娶過五房老婆?所以,當紀檢幹部問他:“你知道為什麼雙規你嗎?”他就說可能是有人舉報我有經濟問題吧。紀檢幹部說那你自己說說有什麼問題。他說我給人辦事後人家感激我,給我送過錢物,逢年過節辦喜事時熟人送過一些禮金禮品,除此之外沒有收受什麼。紀檢幹部說你大概收過多少禮金?王誌中說記不清了,幾十年總有幾十萬吧。紀檢幹部說好,那你如實記憶如實寫出,隻要交代了就好。
過一天,紀委核查了王誌中及家庭銀行賬戶,一下子竟有了六百多萬。王誌中傻眼了,起碼三四百萬說不清楚來源,就是不明財產罪啊!
這樣,王誌中再也不要求在院子裏轉轉了,睡在床上耍死狗,拒絕寫交代材料。這時候,紀檢幹部才又問王誌中,你還有其他問題嗎?王誌中說不知道。紀委辦案副書記在王誌中雙規一周後的一個晚上給王誌中提示說:
“鑫鋼事件中你承擔了什麼角色?”
王誌中一聽又提到鑫鋼事件,就說:“專案組長。”
紀委副書記說:“你把那張欠條怎麼拿到手的?”
王誌中一下子發蒙了,說:“我從韋娜保險櫃查到的!”
紀委副書記拿出那張送檢的條據說:“是不是這張?”
王誌中細看了一下,說:“就是這張!”
副書記反問:“記清楚了?沒錯?”
王答:“沒錯。”紀委筆錄員讓王在筆錄上摁了手印。
副書記跟兩位幹部交換一下眼色後反問:
“那麼你在劉文山衣櫃夾縫裏拿到的是哪一張呢?”
王誌中臉一下青白起來,下意識感到鑽入了圈套,怎麼一發蒙就說出了從韋娜那裏要出的一張條據呢?他趕緊說:
“就這一張,就這一張!是我記錯了!”
副書記提高聲音說;
“王誌中,我正告你,沒有證據我們不會把你請到這裏!現在回頭老實交代,或許還來得及!”
王誌中不吭氣了,長時間沉默不語。
副書記站起身來,踱了兩步,又對王誌中說:
“打消你的僥幸心理吧,你所謂的證據我們已經做了權威鑒定,你也不要試想著誰能保你!想保你的人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違反黨紀國法,唯一的出路是老實交代爭取從寬!”
王誌中差不多要崩潰了,看來紀委不僅掌握了自己的經濟問題而且把知法犯法的證據都已抓住了。現在他的唯一的寄托就是柯明。但如果柯明被調查,這會兒哪顧得上他呀!一想到柯明,王誌中也覺得上了他的當,不是你逼我破案我會到這一步嗎?去他媽的,魚死網破,老子也拉上你!便說:
“辦案的事,是柯明副市長直接指揮的,有些事,他才能說得清!”
副書記又一次與兩位幹部交換了眼色,然後不慌不忙地告訴王誌中:
“可以告訴你,你的保護傘這會兒同樣在接受審查,寄希望於某人,你會後悔的!”
室內靜悄悄的,掉根針都能聽見。雙方都在緊張地進行著智力角力。
王誌中聽得清楚,心裏說完了完了真的完了!看來隻能自己救自己了,就突然一下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起來:
“我交代!借據是我造了假,但那是柯明逼的呀!我破不了案,他拿我是問,我破了案他答應給我升職呀!”
一經吐口交代,一經思維潰敗,就像是大堤決口。王誌中就把自己如何用技術偽造、如何上省混過鑒定、如何與柯明商議監控市長、如何毀滅原證,試圖向趙春月公司謀私索賄,如何下決心拘傳春月,以及其間的一係列安排,終於和盤托出。
紀委副書記聽得有點心驚肉跳,但卻是一臉的莊重和嚴肅。紀委幹部的筆下,隻聽見“刷刷”的寫字聲。
終於交代完畢,簽字畫押。王誌中仿佛卸下了一副千斤的重擔,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副書記和幹部們露出勝利的微笑,感到十多天的工夫沒有白費。
王誌中突然對副書記說: